改变他人有两条路径
在这个社会,真正实现共赢家庭关系、组织关系的,其实少之又少。为什么少之又少呢?如前所述,因为我们日常学习知识和做事的方式,只关注到“形”的方面,只关注那些可见的层面。之所以无法实现共赢,造成这么多悲剧,不仅没有效果,而
且彼此都很疲惫,是因为我们对人的理解是有偏差的。我们以前把人理解成行为的集合体。我们总是想:这个行为不好,改了就可以嘛。
这便是我们试图帮助他人转变的第一条路径——直接转变行为,试图通过劝说、建议甚至惩罚来用新的行为代替原来的行为。这就是上一章在监狱倾听少年的例子中,那位少年的奶奶
和妈妈所使用的方式——试图改变少年的行为。然而,人不是机器,“无论人们做还是不做某件事,都在试图满足某种内在的需要”,当我们给出的建议是直接改变行为时,就不会看到他之前行为试图满足的需要。这样容易产生冲突。如图2-1所示。
父母想改变孩子不成功,而且还造成内伤的,往往是只看到了孩子的行为方式。比如你看到孩子打游戏,跟他说:你不要打游戏了。你就是希望直接改变他的行为状态:把他行为上的打游戏,改变成不打游戏的状态。你用力推冰山位于水面之上的那一小部分,却忽略了真正决定行为改变状态的水面之下的大部分。
所以,我们的方式很容易让孩子的内在和外在不一致,产生错位,就很有可能造成内伤,而且这种改变还没有效果。孩子没有改变,我们自己却内伤了。
如何改变孩子打游戏的行为,而不造成内伤呢?非暴力沟通给出了答案:基于需要的意识。基于需要的意识,让我们走出了改变他人的第二条路径——先同理,后建议。
有天,一个朋友因为孩子打游戏的事情找到我,请我去他们家和孩子交流。
孩子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样子。
我没有和孩子说,你不许打游戏,而是说:“叔叔想,你打游戏一定有很好的理由。”
他说:“是啊,我要是不打游戏,同学们都不跟我玩,我们下课后讨论的都是这个游戏。你什么级别,我什么级别;你打得怎样,我打得怎样。如果我不打这个游戏,我跟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他们都不跟我玩。”
所以,我先是回到孩子打游戏——朋友不喜欢的行为,看看这个行为冰山之下的心是什么样的(见图2-2)。当孩子说“我要是不打游戏,同学们都不跟我玩”时,我看到的是,孩子通过打游戏试图满足他对友谊和社群的需要。这就是我们需要反复提醒自己的:无论人们做还是不做某件事,都在试图满足某种内在的需要。
我们不喜欢对方的行为时,如果我们能够看到其行为背后有最美好的人性,就会有两个转变。第一个转变是我们开始理解对方,由指责转换成倾听和理解对方的需要。第二个转变是我们开始产生慈悲心,跟他一起探索满足需要的其他策略。
所以我跟朋友的孩子说:“如果能跟同学玩到一起,你们有很好的友谊,这些对你很重要的话,那除了打游戏之外,还有其他方式吗?”
孩子回答说:“我觉得还有其他方式。”
有了相互理解,交流才有进一步的可能。这时,我就可以帮孩子看到:如果我们花很多时间打游戏,学习、健康等很多重要的需要就得不到满足了;我们有机会找到更多的、代价更小的方式来满足需要。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仅改变了孩子,还加深了和孩子的连接。我让孩子意识到:这个叔叔是懂我的,并且他是如此关爱我。这时候我再提任何建议,他都能够听进去并且采纳。所以,先倾听,后建议。或者说,先连接,后建议。
在监狱倾听少年的案例中,我与少年的对话也是这样的路径,首先是接纳——看到他当下选择的行为背后真正的美好需要,然后与他一起寻找能够满足这些美好内在需要的策略——更加有力且代价更小的行为方式。
为了让改变他人的两条路径更形象化,我再讲个小故事。
我十年前兼职做户外领队,每次大家野外徒步,尤其是走山路的时候,我总是会跟大家说:“现在是在山路上,山路跟城市里的柏油马路是不一样的。山路上如果有小石子,你是不能踢的,坚决不允许踢小石子。”
然后我会接着补一句:“有可能你踢那个石子的时候,石子没动,你的脚骨折了!因为柏油马路上的小石子,可能就是一个小石子,但是山路上的小石子,很可能是很大一块石头露在外面的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