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七岁的人生（3）
沿着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路，我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缓缓地挪动着步子。没行多远，母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却依旧难掩她那与生俱来的温婉气质。母亲大约四十岁上下，面容白皙，瓜子脸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一双单眼皮的眼睛，平日里总是闪烁着温和的光芒，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泛起淡淡的鱼尾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印象，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能在她的笑容中消散。
然而此刻，情况却截然不同。她的双眉紧紧地蹙在一起，眉心处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那紧锁的眉头仿佛是一道无法解开的愁绪之锁，将她内心的焦虑与不安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她的眼神游离而慌乱，目光在周围不停地搜寻着，嘴唇也因为焦急而微微颤抖着。当她的目光与我相遇的那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忧、急切以及深深的无奈。
她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匆匆地走到我面前，嘴唇快速地开合，简短地吐出了一句：“等回家再说。”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即将爆发的情绪。
我默默地低下头，不敢去直视母亲的眼睛，心中满是愧疚与恐惧。我深知，自己闯下的祸事即将给这个本就不轻松的家庭带来更大的麻烦和压力。在这沉重的心理负担之下，我每迈出一步都显得无比艰难，仿佛脚下的路变成了一片泥泞的沼泽，正一点点地将我吞噬。但我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煎熬，一步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那扇家门在我眼中，此刻却像是一道通往未知审判的入口，让我望而却步，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压抑而沉闷。我无力地放下书包，拉开拉链，麻木地将书本一本本拿出来摊在桌上。然而，书本上的字却像是一群调皮的小精灵，在我眼前不停地跳动、旋转，任凭我如何努力，也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哪怕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又猛烈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屋内的死寂。“咚咚咚”，那声音好似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我的心上，让我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崩到了极点。我颤抖着站起身，双腿好似筛糠一般发软，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门口。当我的手触碰到门把的那一刻，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是缓缓地打开了门。
还没等我看清眼前的景象，妈妈那满是愤怒与痛心的巴掌便带着呼呼的风声，重重地扇在了我的脸上。一下，两下，我的脸颊顿时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火辣辣地疼起来。妈妈的眼中闪烁着泪花，那是愤怒、无奈与绝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她边打边哭诉着：“你知道吗？我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在那杏园里一颗一颗地捡杏干，弯着腰，累得直不起身，一整天下来，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才挣那么四五块钱啊！你倒好，这一下子闯出这么大的祸，说不定要赔出去好几千块。咱们这个家，本来就过得紧巴巴的，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低着头，不敢直视妈妈的眼睛，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拼命地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我知道，是我让妈妈如此伤心、绝望，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妈妈的手再次高高扬起，作势要继续打我，我紧闭双眼，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疼痛。然而，她的手却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心中的不忍在这一刻占了上风。但最终，那只手还是落了下来，轻轻地打在了我的肩膀上，像是一种无力的叹息。
随后，妈妈像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猛地转身，一把抓起桌上的作业本，狠狠地扔向空中。作业本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原本整齐的字迹此刻也变得凌乱不堪，就像我此刻破碎的心情。看着满地的狼藉，我心中的自责与悔恨愈发浓烈，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那散落的作业本上，模糊了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了我的未来……
夜幕如同一块沉重的黑色幕布，缓缓地笼罩了整个世界，白日的喧嚣渐渐散去，只留下一片死寂。我独自蜷缩在房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始终是一片寂静。那天晚上，父亲终究没有回来。
我仿佛能够看到，在那昏黄的路灯下，父亲那疲惫却又坚定的身影。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急，脚步匆匆地走向那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汽车。汽车缓缓启动，尾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父亲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我，躺在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时间就这样过了很久，我到了初中。
步入初中的我，身高达到了一米六，在周围的同学中，也算是较为出挑的了。
在众多学科中，四小科更是我引以为傲的领域，尤其是历史和地理。
我对历史的热爱，恰似那潺潺流淌的清泉，绵绵不绝。课本上的每一个历史事件，无论是波澜壮阔的战争场面，还是惊心动魄的权力更迭；每一个历史人物，无论是雄才大略的帝王将相，还是才情横溢的文人墨客，于我而言，都如同熟悉的老友，他们的故事我都能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
日子过的很快，中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了594分。
我想了很多，想了很久。
在这静谧的时光里，我的思绪恰似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毫无边界地蔓延开来。我静静地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地凝视着远方，脑海中却如汹涌的潮水，翻涌着无数的念头和回忆。那些曾经的过往，像碎片化的影片，一帧帧地在我的眼前闪现。
从童年时的纯真无邪，那些与小伙伴们在田野间追逐嬉戏的欢声笑语，无忧无虑地奔跑在乡间的小道上，以为世界就是那一片广阔的天地；到青春年少时的懵懂莽撞，因一时冲动犯下的过错，给他人带来的伤痛以及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的沉重压力，那些悔恨的泪水和难以入眠的夜晚，都如同烙印般刻在心底；再到后来为了学业拼搏奋斗的日日夜夜，清晨天还未亮便在台灯下苦读，夜晚伴着月色和星辰钻研习题，在知识的海洋中艰难地探索前行，只为了能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寻得一丝曙光。
我思索着人生的意义究竟何在，是为了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还是为了追求内心的宁静与满足？我反思着自己曾经的选择，那些对与错、得与失，犹如天平的两端，在心中不停地衡量。我也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想象着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从事怎样的职业，会拥有怎样的家庭和朋友。这些想法如同丝线般缠绕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让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时光在我的沉思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我依旧坐在那里，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被自己的思绪紧紧包裹。许久许久，我才缓缓地回过神来，然而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未能平息，那些思考过的问题，也依然在心底回荡，等待着我在未来的日子里，用行动去一一探寻答案。
我怀揣着对生活的复杂情感，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外出体验生活的旅程。在这长达 40天的务工时光里，每日的薪酬是 130元，然而这每一分钱的背后，都承载着难以言喻的艰辛。
工作时间从下午六点半开始，一直持续到次日早晨三点半，漫长而煎熬的九个小时里，没有片刻的停歇，也不允许有丝毫的休息。老板那严厉而苛刻的目光时刻紧盯着我们，仿佛把我们当成了生产队里不知疲倦、只懂埋头苦干的驴，无情地驱赶着我们在这高强度的劳作中循环往复。
在那一个个漫长的黑夜里，四周被黑暗笼罩，只有工作场所的灯光散发着惨白的光晕。我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工作，身体的疲惫逐渐累积，而精神也在这无休无止的忙碌中变得麻木。
由于长时间不间断地在夜里劳作，生物钟被彻底打乱，身体开始发出抗议的信号。我的双眼下方，慢慢浮现出一圈浓重的黑眼圈，像是被岁月狠狠刻下的痕迹。
原本青春朝气的面容，此刻却显得疲惫不堪、黯淡无光，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尽显生活的沧桑与无奈。但这段艰苦的经历，也如同一场深刻的洗礼，让我对生活的不易有了更为真切、深刻的体会，成为我人生路上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时刻提醒着我要更加珍惜每一份收获，也更加坚定了我改变命运、追求美好生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