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相国:从举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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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元辅

张居正眯眼看着盛明熙,一缕笑意,从上撇的嘴角掠过。

这小子属对能耐,很有老夫儿时的风采。

张居正十二岁便过了童子试,成为生员,属对才能,深得荆州知府李士翱赞赏。

盛明熙的这副对联,让张居正有惺惺相惜之感。

在场所有人都等待着元辅对这副楹联一锤定音的评论

张居正微笑道:

“上下联都很好,可谓珠联璧合,难得。”

“谢元辅赏识。”盛明熙拱手施礼。

“年方几何?”

“一十六岁。”

张居正颔首微笑。

他十六岁中举,也是少年聪颖得志。

同样聪慧的十六岁少年盛明熙,似乎很有些自己当年的影子。

张居正侧首对对真空寺住持说:

“这位小友所作楹联,很是不错,配得上藏经楼了。”

住持是个颇有文采之人,自然也看得出这副楹联的内涵。

他心领神会说道:“回头我叫人换上这幅楹联。”

张居正微笑点头,“少年才子的楹联,能上尊寺,也算留下一段佳话了。”他打消自己属对的想法。

盛启宁顿觉五雷轰顶。

万万没想到,宗族这位小刺头,竟然博得了元辅的欣赏。

从那天在家中正堂,盛明熙风格突变,锋芒毕露,盛启宁就察觉到这位宗侄不可低估。

盛明熙若是出头了,族长老爹哪能镇得住他?

家族的势力范围,怕就也要重新划分了。

盛启宁更为忧虑的,是盛明熙一旦科举入仕,将来未必会在他之下。

那时就更难让盛明熙就范了。

从太监何进刚才的语气里,似乎盛明熙置身真空寺,他是知道隐情的。

这背后又有什么扑朔迷离的背景?

按说盛明熙与太监,不可能有所联系啊。

盛启宁有种想要揭穿盛明熙身份的冲动,又怕徒劳无益。

张居正爱才、惜才,人皆共知。

盛启宁知道,他若将矛头指向盛明熙,稍有疏忽,就会被元辅视为妒贤嫉能之人,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盛启宁按捺住内心的气恼,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张居正微微一笑,在住持陪同下,继续参观寺庙。

盛明熙不声不响,紧随在这群人之后。

盛启宁眉头紧锁,冷眼打量着自己的宗侄。

盛明熙心中坦然,也用很平常的眼神,与自家宗叔对视。

两人心照不宣,互相冷视对方,谁也不与对方搭话,彼此心情都很微妙。

盛启宁对盛明熙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嫉恨,溢于其表。

盛明熙心中冷笑。

启宁叔,你压制不住我的。

张居正早瞥见盛明熙尾随在后,他不动声色,并无驱赶之意。

楹联作得好,并不一定是大才。

看看这位少年,言谈举止还有什么新意,也算是此行一个趣事。

一行人走到另一进院中。

庭院一株扭曲的古梅,造型扭曲,别具风味。

张居正驻足观看,颇为欣赏,随口吟咏朱熹的《墨梅》:

“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凛冰霜。如今白黑浑休问,且作人间时世装。”

众人纷纷喝彩。

你一言我一语,盛赞这株曲里拐弯的梅树,造型典雅,富有韵味。

盛明熙并不随声附和,只是面色沉静,在一旁观看。

他意识到张居正让他随行,是有意要试试他的真才实学。

张居正扫一眼盛明熙,似乎不经意问道:“小友对梅树的风姿,有何见解?”

盛明熙微笑道:

“学生以为此梅乃是病梅,不足赞也。”

众人不由“咦”一声,纷纷冷眼侧目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童生。

元辅赞赏的梅树,他竟然说是病梅,竟然说是不值得赞美?

狂妄至极!

不知天高地厚!

盛启宁认为抓住了把柄,愤然说道:

“这株梅树,千古绝有,元辅都赞不住绝口,你一个无知小儿,怎敢信口雌黄,来人,将这无知小儿叉出去!”

带头老翁属对打了哑炮,输给了一个无名童生,心中更是不忿,说道:

“这等上品梅树,都入了元辅法眼,并为之吟诗,你算什么东西,敢自以为是。”

众人听这两位毫不留情的抨击,纷纷加入战斗,你一言我一语,责斥盛明熙放肆。

张居正摆摆手说:

“不必大动干戈嘛,小友或有新鲜想法,也未可知。”

盛启宁想将盛明熙“叉出去”的想法,瞬间破灭。

盛明熙丝毫没有惊慌,接着说道:

“自古文人墨客,都认为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

学生以为,此种人工扭曲的梅树,乃是病态之梅,故不足赞也。”

清代龚自珍名篇《病梅馆记》,早已清晰复印在大脑里,只需搬运几句,足以震惊这些拍张居正马屁的货色。

众人听到盛明熙对梅树的这种评价,目瞪口呆。

梅树就是以曲为美,这小子还想别出心裁?

张居正饶有兴致问道:

“愿闻其详。”

盛明熙说道:

“文人墨客以孤癖之隐,明告鬻梅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把梅弄成奇形怪状,弄成病态,物以稀为贵,才能卖得好价钱。

学生以为,此非健康之美,故曰病梅,只可视之,无可誉之。”

张居正听了这段话,陷入沉思,品味着其中蕴意。

众人见元辅尚未发话,也不好开口批驳盛明熙,只能等着捕捉元辅的口风。

张居正沉吟片刻,说道:

“你对病梅的思考,已然有了深度,内涵值得商榷,但其说却令人深思。”

众人听了这话,赶紧回味盛明熙刚才所说的“病梅”论,以便为拍马预备话题。

没想到张居正随即又转移了话题:

“小友上次道试,为何未过?”

“学生读闲书太多,未能专注四书五经,偷懒贪玩,误了学业。”盛明熙坦承。

这画风类似于前世参加高考,大部分时间读了网络小说,业余时间用于功课。

张居正嗯一声,说道:

“大好时光,莫要错过,小友回去读书吧,道试在即,勿要懈怠。”

盛明熙点点头,“多谢元辅点拨,学生告退。”他躬身施礼。

张居正果然高明。

他既考察到了童生的底子,又不动声色给身边的官员留了面子。

盛明熙松了一口气。

今天来真空寺,算是入了元辅法眼,大功告成。

盛明熙看向盛启宁,只见宗叔面色煞白,垂头丧气,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萎靡不振。

盛明熙心中一笑,走出山门。

盛启宁低头跟在众人之后,心中甚是懊恼。

盛明熙呀盛明熙,咱们走着瞧!

你让我难受一阵子,我让你难过一辈子!

我就不信,你这次道试能过关。

我就不信,你们盛家四房,在盛氏宗族里能活得自在。

哼,也许等不到道试,你就得玩完!

盛启宁扭头瞥一眼宗侄离开的背影,恨意充溢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