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张居正驾临

盛启宁和带头老翁，缓步走向百年古树。

门外突然有人拖长声音大喝一声：

“元辅驾到——”

盛启宁和老翁止步，急转身朝寺庙山门而去。

盛明熙在树后长舒一口气。

院内众官纷纷转身，忙不迭朝山门奔去。

盛明熙已然隐身在古树之后，朝山门望出去。

只见门外停下一顶超大型坐轿。

这顶坐轿十分宽敞豪华，轿内分成卧室和起居室，配有两名书童伺候，需要32个轿夫起落行进。

坐轿前后各有鸟铳手数人，负责警戒。

鸟铳在当时算是先进的火器，这些鸟铳手属于总兵戚继光的部下。

官员和司礼监太监何进，率众官员站在迎接。

坐轿停稳后，轿帘掀开，书童下了轿，片刻之后，才见一个面容俊秀，肤色白净的长须男子走下坐轿。

迎接的诸人纷纷欢呼作揖。

司礼监太监何进传皇上口谕：

“若午时分进城，便著张先生在朝房稍候，朕即召见于平台。

若未时分进城著先生迳到宅安歇，次日早，免朝召见。”

张居正跪地受旨后，站起身来，仰望太阳的位置，笑道：

“何公公，今日怕是赶不上觐见皇上了，咱们先吃饭再说，可好？”

何进满脸堆笑：“悉听元辅尊便。”

张居正哈哈一笑，对迎接官员拱拱手，在众人簇拥下，昂首挺胸，进了山门，在寺庙住持引领下，走向真空寺客堂。

盛明熙站在古树后，暗自观察张居正。

只见此人身段颀长，虽然身穿深色布袍，腰系牛角带，一副孝袍装束，却遮掩不住志得意满，器宇轩昂的强大气场。

良久，接风宴结束。

寺庙住持陪张居正参观藏藏经楼，一众官员紧随其后。

张居正来到藏经楼门前，看着门上的楹联，轻声诵读，细细品味。

张居正是嘉靖二十六年二甲第九名进士，授庶吉士，五岁即能属对，是朝野公认的楹联大家，无人能及。

张居正读完藏经楼楹联，捋着长髯，说道：

“这幅对子可是住持所做？”

住持笑着摇头说：

“此联乃是真空寺失火重建后，一个游方僧人所拟，前任住持觉得好，就挂在了这里。”

张居正摇摇头：“此联委实平庸一般。”

住持不失时机说道：

“但请元辅赏赐一副楹联，方为我寺荣光啊。”

张居正含笑看着簇拥在身边的官员，“诸位有何好对子，不妨说来听听。”他并不急于说出自己的对联。

众官听后，个个跃跃欲试。

这些人都是进士出身，对联是他们的基本功，他们都想在元辅面前露一手，博得元辅青睐。

带头老翁不甘落后，抢先吟咏。

张居正听后微微摇头：

“对仗倒是工整，可惜文字浅陋，没有韵味。”

带头老翁想讨个头彩，却遭一盆冷水，讪讪笑着退后一步。

众官见带头老翁的对联，未入元辅法眼，大都畏缩不前。

盛启宁擅长对联，不禁心痒难耐，想在张居正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以博得元辅高看。

他上前一步说道：

“学生有一副对联，想请元辅斧正。”

张居正微做个手势，示意他吟咏。

盛启宁中气十足，一番吟咏。

张居正听后，略微沉吟一下，说道：

“你这副对子，对仗也好，用典也精妙。”

盛启宁激动得满脸红晕。

楹联创作能得到元辅这样的高手赞誉，简直比登天还难。

张居正继续说道：“可惜你这副对联，内容空洞，毫无意蕴，基本就是在玩弄文字游戏罢了。”

盛启宁满脸红晕，迅速转为惨白。

没等他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张居正的第二波打击随之而来：

“提学道责任重大，若做事如你这幅对联一样，空洞无物，不如不做。”

张居正原本是想自己吟咏一联。

没想到两个半瓶醋，偏是没有眼色，争先恐后吟咏些个文采匮乏，无病呻吟的楹联，实在令人索然无味。

张居正的点评，令盛启宁羞愧难当，这一瞬间，他才悟到张居正是想自拟对联，让他人出对联，不过是一句客气话而已。

盛启宁懊悔自己愚钝，只想自抽嘴巴。

张居正扫一眼众官，问道：

“还有哪位高手，献上一副佳联？”

众人已然明白了元辅的心思，纷纷摇头。

张居正清一下嗓子，刚要吟咏自己早已了然在胸的对联。

忽听人群后，有人朗声说道：

“在下倒是有一副对联，献给元辅张老先生。”

众人纷纷转身，看向身后发声的那人，自动闪出一个通道。

只见盛明熙站在人群后，朝张居正躬身作揖：

“童生盛明熙拜见元辅张老先生。”

张居正眉头紧锁，冷眼打量这位身穿月色襕衫的年轻学子。

此子年龄不大，却神态沉稳，不卑不亢。

盛启宁望着盛明熙，惊愕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心中羞恨交加。

对联才被元辅无情否定，而宗族的一个童生，竟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想抢风头。

他正想怒叱盛明熙，又怕惹元辅不快，再丢一次面子，遂不再吱声，静观其变，等着盛明熙出丑。

张居正冷眼瞅着眼前的童生，按捺住心中烦躁，问道：

“你是何人？”

“童生盛明熙。”

张居正对此时出现一个童生很不耐烦，“他在此做什么？”他转眼看向真空寺住持。

真空寺住持一脸懵圈，不知寺内怎么还有这么一个人。

元辅到来之前，明明是清场了。

盛明熙心中一紧，正想着怎么回答这个提问，却听司礼监太监何进说道：

“元辅，这位童生，是来真空寺做护法的。”

盛明熙松了一大口气，朝何进投去感激一瞥，却未得到对方任何回应。

何进却根本没有看盛明熙一眼。

盛明熙心中疑惑：

这位太监大哥为什么帮我？

张居正听了何进的话，轻轻哼一声，不好再发作，耐住性子问道：

“你有何对联？不妨说来听听。”

盛明熙上前，朝张居正躬身作个揖，抬头看一眼藏经楼，朗声吟咏上联：

“旧址膺祥凭耀武，藏园妙相须弥界。”

张居正听了上联，突然一愣，直视盛明熙，微微点点头。

盛明熙接着吟咏下联：

“新街得福仰修文，住世风流芥子篇”

张居正盯着盛明熙半晌，脸上突然露出灿烂的笑意。

众官员满脸惊讶，都直愣愣看着盛明熙。

张居正大声说道：

“嗯，你这个年龄，难得能作出如此水准的楹联。”

盛启宁听到此话，两腿发软打颤，几乎要站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