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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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抵达蓨县(求月票)

蓨县,十一月。

在蓨县通往永济渠的道路上,有诸多行人百姓,以及来来往往的商贾。

人数少的,几个人来往推着两三辆独轮木推车,人数多的,则是由马车拖拉,四周不仅仅有持刀护卫之人,更有专门遮风挡雨的马车,供商贾乘坐,好生气派。

伏家一行人沉默的赶着路,此刻望着沿途道路两旁的野草丛林,都已经布满白霜,终于知道,为何路上碰到的人都说,蓨县七月热,让人不想出门,可有时候,方到十月,就开始露霜,十一月,更是会冻死人。

走在前往蓨县的路上,伏家众人谁都不想说话,冷风吹来,伴随着毛毛细雨,实在冻得人发寒。

就连阿翁都卷着羊毛被,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努力走着,不拖累其他人。

好在蓨县距离永济渠不远,众人渡过漳水桥,就来到蓨县。

来到蓨县城门下,帮堂兄一同推车的伏子厚,终于可以停下脚步,望着眼前这座高大雄武的城邑,心中松口气。

“阿翁,到了!”

伏子厚转头看向阿翁,此刻真的来到蓨县,内心之中,也有些紧张与忐忑。

蓨县李家,虽说不是陇西李氏与赵郡李氏那些望族,却也是蓨县的名门大户。

伏家过来投奔,也是过来逃难。

虽然一路上,阿翁一直说,李家是名门,将本该婚配给伏家的四女,换成天生有缺陷的六女,李家已经有欠名声,见到伏家到来,李家还没那胆子撕毁婚约,将事情做绝。

可阿翁说归说,事到眼前,望着这从未来过的宏大城邑,伏子厚身为当事人,说不紧张是假。

毕竟类似退婚之事,谁也不希望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何况,第一次与家人来到这陌生的地方,等会就要去见那些只听阿翁说过,却从未见过的李家族人。

还有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城门下。

“你们从哪里来?”

守城的士卒看到伏子厚一行人到来,开口询问来历。

“淮阳!”

伏子厚见状,便拿出通函,交给看守的士卒。

此前高士达虽然在蓨县起事反隋,但从始至终都未有过祸害蓨县之举,等聚众过多引起隋朝注意,便直接带人迁往高鸡泊!

故而眼下,蓨县守城门的士卒,依旧是隋朝将士。

“进去!”

看到通函上写有投奔李家,守城士卒也没有多问,收起通函后,便让伏家人进城。

这通函是淮阳出具来到蓨县的证明,如今这一家人到来蓨县,通函自然要收起来,交由府衙登记留存。

“多谢!”

伏子厚见状,点头感激,随即与堂兄推着独轮车,带着家人,缓缓进入城内。

来到蓨县城内,来来往往的商贾与行人,络绎不绝,车流都只能缓慢行驶。

“这座城也好大啊!”

“是啊!你们看,这街道上的商铺,怕是与宛丘相比,都丝毫不差……”

“人家就在永济渠旁,信都一郡商贸,都会经过蓨县,甚至之前听那船曹说,赵郡……”

听着走在前面,伯母、阿翁等人的谈话声,伏子厚也望着这繁荣热闹的街道。

一路劳累,随着来到蓨县,终于尘埃落定。

“这个好好看啊!”

“娘,你看,还有那个……”

走在这嘈杂的闹市中,伏子厚看着街道旁一个个楼房商铺,以及路边并排的小摊铺。

望着阿翁与身旁满头汗水的堂兄,看着前面伯母、母亲、堂嫂,她们一边说话,一边惊奇的指着摊贩。

在伏子厚眼里,无论自己与李家的婚亲,是否会再生变故,伏家都会在这座城住下。

即便是最差的情况,李家最后依旧想要悔婚,伏子厚也要用这份婚约,作为李庇护伏家的条件,与李家交换。

淮阳郡已经不能再回去。

眼下不管是伯母、母亲,还是堂嫂,都迫切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住下,阿翁的身体,也需要尽早有个地方休息。

这段时日,那种颠沛流离,还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已经让家人都身心疲惫。

街道上。

一路通过打听,伏子厚跟着家人,终于来到李家。

当看到李家的宅院时,即使心中有所准备,但还是被其惊讶到。

实在太大,一路沿街走来,一旁全都是李家护院的高墙,偶尔还能看到不少古树在城墙之内。

若是方才在蓨县城门时,只有伏子厚一个人想起李家而有些紧张,那么此刻,随着陶氏、张氏等人亲眼看到李家的宅院,也不由得不安起来。

这李家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落魄士族!

这还能认与伏家的婚约吗?

“那李纲,年少时,初仕北周,为齐王宇文宪参军,隋朝为太子杨勇洗马,故而家中,多有殷实!”

阿翁似乎知道众人心中的震惊,于是开口解释道。

“爹,这李家可别像磊家那样,翻脸不认人!如今我们伏家落魄,那李家万一像那‘磊念’那般不认人,我们可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张氏看向阿翁,言语中,满是担心。

“绝不会!”

阿翁摆手连忙保证,告诉大儿媳张氏,那李纲与伏家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当初伏家可是多有照顾李纲,以李纲的为人品行,断然不会翻脸不认人。

“难说!不是已经不认……”

张氏冷笑一声,还想说话,就被阿翁打断。

“那与李纲关系不大!”

阿翁摇摇头,告诉张氏,那件事情与李纲没多少关系,那些年,李纲都在朝堂中,又不在蓨县。

“那爹,你还气……”

“我气得是李家,又不是李纲!你懂什么!”

阿翁一脸不耐烦,看向张氏揭短就有些生气,随后气呼呼的告诉张氏,是李家看不起他伏家,悔婚在前,他自然动怒,至于为何不与李纲联系……

那李家不都是李纲的后人?难道李家这般举动,他还不能生李纲的气?

“得,爹,你说什么都行!”

张氏懒得与阿翁斗嘴。

刘老看着二人,早习以为常,不过想起李纲,脸上也是露出敬佩的神情,看着一旁这座大府邸。

“算一算,如今李纲也已经六十八岁!老夫也听说过,早些年,宇文宪被杀后,宇文宪生前的属吏都躲得远远的,只有李纲一人,扶着棺材嚎啕恸哭,更是不顾被杀身之祸,独自将其安葬!最后更是自掏积蓄,赠于宇文宪的女儿,送其离开,论仁义,李纲无人不为其称赞!”

刘老开口说道,也算是侧面告诉张氏,李纲的名声,以及品行,的确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阿翁听着刘老的话,点点头,告诉伏子厚与伏志,也就是那段时间,还没落魄的伏家,便与李纲结下缘分。

随后阿翁还有些感慨,当初在宇文宪还没死的时候,周宣帝宇文赟准备杀宇文宪,就召来宇文宪的僚属,诬陷编造罪名,其中就有李纲,结果李纲誓死没有屈从,差点被打死。

在阿翁的述说,伏家一行人这时候也逐渐来到李家大门。

看着李家府邸大门外,都有六个家仆看守,别说陶氏、邰氏一脸不安,就是张氏,也不由得看看肩膀的包裹,随后看着木轮推车上的诸多行李。

这对比。

实在是有些吓人。

“别怕!你们在这等着!”

阿翁看着一个个紧张的模样,随后把羊毛被交给陶氏,让伏子厚过来扶着自己。

伏子厚知道阿翁的意思,于是快步上前,扶着阿翁走去那些仆人面前,不过还未等伏子厚开口,一旁就响起阿翁的声音。

“李文纪可在家中?”

阿翁上来第一句话,就让六名家仆面面相觑。

因为李纲的字,便是文纪!

“你们是何人?敢直呼李老名讳!”

为首的家仆皱眉问道。

目光看着面前这一老一少,望着不远处那些男女家眷,双眼打量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实在不是他心生轻视,而是这些人穿的,还没自己好。

这上来就直呼李府李老名讳,他们在李府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有这样的人。

“我们是李家故人,伏家的人!李文纪若是在家中,便去告诉他,让他出来见我!”

阿翁示意家仆,快些进去叫人便是。

一旁的伏子厚也没想到,自己阿翁如此不客气的使唤人,顿时哭笑不得。

以往在伏子厚眼里,阿翁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怕就是不喜谁,也都会与之前对待磊家那样,不会当面表露出来,而是依旧会言行得体。

这还是头一次见到,阿翁对外人如此随意。

不过看着阿翁,伏子厚倒也安下心,只是能看出,早些年阿翁与李老,当真是相处过,并且关系还很熟,不然阿翁断然不会如此。

“李老不在家!”

为首的家仆听着眼前老人如此不客气的话,更是直言让李老出来,不由得与身后其他人对视一眼,也拿不定这老人的来历,但说话却也客气许多。

万一真是李老的旧识……

“那他儿子李舒云、李少植、李立言,哪个在家中?”

伏老听到李纲不在家中,有些失望,随即倒也没意外,毕竟很早之前伏弘便说过,似乎李纲归隐在鄠县,在关中长安还要更远一些的地方。

“老人家,你不是当地人吧?”

家仆此刻听到伏老的话,听着说出来的一个个名字,彻底懵住,等反应过来时,也察觉到,这些突然到来的人,可能还真是李家故人,不然也不会如此。

看着这一老一少,家仆想了想,先让人进去禀报。

随后仆人回头告知伏老与伏子厚,两年前,李家三郎李舒云,从长安返回蓨县的途中,被贼人所杀,四郎五郎都在武阳郡,如今在府中做主的,只有二郎李靖节。

“他怎么还在家!那李舒云为何被贼人给害了?是谁那么缺德?”

听到家仆的话,阿翁皱起眉头,随即提及李舒云一脸惋惜,好奇的询问道。

伏子厚也是没想到,李纲的三子,居然在两年前被人杀害。

在来的路上,伏子厚就听阿翁提及过,在李纲五个儿子中,长子李崇礼早些年在南海任职,不知因何去世。

而剩下的四个儿子,唯有三郎与五郎心性最为随和,另外的二郎与四郎,要么没本事,要么就是心眼小。

不曾想这刚来李家,就听到三郎李舒云,被人杀害的消息。

“听说是一个姓谢的……”

仆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怒容,其他的家仆也是如此。

在李家,他们这些家仆,都曾经受到过李舒云的恩惠照顾,而一个谢姓的人却杀害李舒云,他们这些仆人,都恨不得亲自为李舒云报仇。

随着伏子厚搀扶阿翁与李家仆人交谈,没多久,就看到大门内的花苑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穿绸衣,正急急忙忙的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