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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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左宗棠再次出山!

太平军久攻长沙不下最终只得放弃长沙,继续北上,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克汉阳,占汉口,又攻城半月,一举拿下武昌,终于成功夺取起义以来第一个省会城市。

随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太平军乘胜前进,披荆斩棘,转战江西、湖北、安徽、江苏等地,取得节节胜利,席卷半个中国,所到之处各大城市都成了太平军的囊中之物,唯独长沙,在左宗棠的指挥下,成了当时全国唯一一座太平军没被攻陷的孤城。

张亮基授权左宗棠处理湖南政事一年,政绩突出,张亮基不久受到朝廷提拔,皇上下旨张亮基署理湖广总督。张亮基前往武昌,左宗棠一同前往,全程负责张亮基之政务,成为不是总督的总督,不是巡抚的巡抚。

左宗棠“入主”湖北,历经八个月的艰苦努力,终将太平军驱逐出武汉,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本来是想好好辅佐张亮基潜心治理湖南湖北的,与太平军周旋到底,不料张亮基自己出了“麻烦”。张亮基安排左宗棠在湖南指挥作战,自己留守武汉,亲自率领清军在黄安、麻城与太平军开战,结果却遭到太平军两面夹击,大败田家镇。

此一败仗一下改变了张亮基的人生命运,本来这位张中堂依靠左宗棠累建功勋,吃一败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他得罪了僧格林沁的亲信胜宝,结果朝廷一纸调令命张亮基改任山东巡抚,理由堂而皇之:张亮基善于守城,山东济南极为重要,非张亮基莫属。张亮基只得乖乖领命,赴任山东。

张亮基不想失去左宗棠这个左膀右臂,希望左宗棠能够跟他一起去山东治理齐鲁:“先生,亮基即将赴任山东,衷心希望先生能够继续助鄙人一臂之力,不让长毛铁蹄踏进齐鲁半步,不知先生可否赏脸?”

“对不起,宗棠不会跟大人前往山东。”左宗棠毫不犹豫拒绝了张亮基的恳请。

“为什么?是不是鄙人怠慢了先生,如果以前有怠慢先生之处还请先生海涵,在亮基心里,先生实乃泰山北斗,没有先生相助亮基实在寸步难行。”张亮基诚恳地说道。张亮基这些话应该是出自肺腑之言,自己出任湖南巡抚危机四伏,时刻有被长毛灭掉的危险,要不是左宗棠出山相助,自己的头能不能留在脖子上还不知道,现在要去山东,要是没有左宗棠的帮助,他真的不知道他这个巡抚能不能当下去,长毛已经在江南华东所向披靡,自己这次去山东莫不就是当初来湖南?

“哪里哪里,巡抚大人对宗棠已经够放手了,一点也无怠慢之意,宗棠不去山东只是志不在此,宗棠曾给自己立了一条规矩。”

“什么规矩?”

“当幕僚不出湖南,跟巡抚大人到湖北已是破例,决不再涉足它处。”

“哦?有这回事?其实也没什么,规矩是人定的,可立也可破,先生是不是嫌弃酬劳太少?这个好说,只要先生愿意去山东,酬金先生要多少,只要本巡抚出得起,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张亮基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心想这左宗棠是不是嫌弃钱给少了又不好开口,就说了不出湖南这样一个托词?

“巡抚大人此言差矣,我左宗棠什么时候把钱放在心上?巡抚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当年林文忠公邀请鄙人去云贵被宗棠拒绝了,陶公邀鄙人去两江也被鄙人拒绝了,鄙人实在不想出湘充当幕僚,还请巡抚大人见谅,实在不能奉陪大人,还是请大人另请高明吧。”左宗棠去意已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亮基就不好再勉强了,只好作罢,但他总觉得对不起左宗棠,左宗棠全心全意帮自己处理一切政务,虽然时间不到一年,却政绩斐然,关键是保住了长沙没有落到长毛之手,的确救了自己,自己一时得以提拔,左宗棠呢?什么都没捞到,这对左宗棠实在不公平,他立即上奏皇上:“奏保知县加同知衔”,不久就得到了皇上的恩准。

这个“同知衔”是什么意思?就相当于知府了,这已经不低了,考个进士朝廷授个实职也就是个知县,对别人来说这肯定是不错的差事,准接,可左宗棠坚决拒绝了,他不要这个“知县加同知衔”。为什么?左宗棠自己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四十一岁了,再不受任就可能没机会了,他心里不是不想仕途,不是不想当官,只是他不甘心就当这么一个官,我左宗棠难道就当这么一个官,就只能当这么个官?巡抚的职权都行驶一年了,还愿意干当一个“同知衔”?一个“同知衔”职位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卡在中间,要跟上面的各种官老爷点头哈腰,他左宗棠能做得到吗?

“可大受而不可小知,能用人而不能为人用。”

不干!

左宗棠就这么回家了,重新回到了白水洞。

可他能真能安安心心回家休息么?左宗棠的名声已经在外了,他是无法闲下来的。

张亮基走了,湖广总督换上了吴文榕,湖南巡抚换成了骆秉章。

吴文榕,曾国藩的老师,曾是翰林院俟读学士,皇帝身边的红人,相当于皇帝的顾问兼秘书官,后提拔云贵总督,张亮基一走就被皇上一纸调令接替了张亮基的湖广总督。吴文榕是个典型的学究,书呆子,饱读诗书,整天沉醉于呤诗填词,根本不懂战事,他一到武汉就热衷于填词作诗,外面太平军打得血肉横飞,他却没事一样,每天“啊——哦”出口是诗,闭口是词,这时有个人急了,这个人就是新上任的湖北巡抚崇纶。此人行伍出身,一看到上司整天诗词不断根本不问政事甚是反感,就向皇上奏了一本,表面上是主动请缨,实际上指责吴文榕坐守总督衙门不去迎敌,任凭长毛贼匪到处烧杀抢夺,逼着吴文榕上前线迎敌作战。皇上立即批准了崇纶的折子,责成总督巡抚迎敌作战。崇纶拿着圣旨逼着吴文榕出城作战,吴文榕对自己这个手下很是反感,居然逼着自己迎战,老子还没安排你去迎敌你倒指挥到老子头上来了,根本不以理采,还是呆在武汉城里呤诗消遣。崇纶再上一折,说总督偎敌不前,贪生怕死。皇帝这回火了,严厉批评了吴文榕,责成吴文榕迎敌作战。吴文榕无奈,只好带兵出城,可老先生一介书生,纸上谈兵可以一套一套,真正碰到长毛心里就发慌,又没打过仗,怎么对付得了所向披靡的长毛?吴文榕带着清兵前往黄州进剿长毛,一跟太平军交手就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指挥,主帅一乱,清兵更是乱成一坨,结果兵败如山倒,吴文榕毫无退路,只得投进了旁边的一口水塘,自杀身亡。

吴文榕一死,崇纶把自己推到了前面,又不敢真正与太平军正面交锋,就躲在武昌城里,好不容易熬过了半年,还是被太平军攻破。破成之日崇纶得到消息,赶紧弃城逃跑。曾国藩得到消息,立即向皇上禀报,皇上怎能容忍临阵脱逃的崇纶?立即派人将其抓获,崇纶无路可走,最终服毒自杀。

一个总督,一个巡抚都已自杀,湖广危在旦夕。湖南巡抚骆秉章不像吴文榕,没把左宗棠放在眼里,他一来长沙就亲自跑去请左宗棠。

骆秉章去请左宗棠有点特别,先派人下了两次聘书,左宗棠没有反应,第三次他不再下聘书了,也不再派人了,更不托别人,而是自己去,自己去又不穿官府,打扮成一个要饭的糟老头子,跑到左宗棠所在的白水洞。

骆秉章走到白水洞前,正碰到左宗棠家的仆人过来,骆秉章就随口念了一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仆人一听这个老叫花子还挺有文化的,赶紧去报告左宗棠。

左宗棠好施舍,出手也大气,就走出来掏出十二文钱给骆秉章:“给你十二文,老先生还是回家好好种地吧,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在外面不安全。”

骆秉章不接钱,反而说:“孔子弟子三千,孟子门徒三千,先生再赏三千吧。”

“哦?你这老先生倒是蛮会要钱的,不妨屋里坐坐,你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三千也不为过。”左宗棠也没拒绝,倒是觉得这老先生挺有意思,要钱还扯出孔子孟子来了,还真没看见过这样的叫花子。

骆秉章就随左宗棠进了洞里,一眼就看见林则徐的手迹:“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落款“愚弟”。骆秉章就叹息:“能让林宫保自称愚弟的人该是何等伟人,只可惜林大人是看错了人,大人之重托看来是要被人辜负了。”

左宗棠一下就震惊了,来者何人?怎么知道林大人?又怎么知道林大人对自己的嘱托?

来者绝非等闲之辈,左宗棠决定探个究竟。

“先生乃何方神圣?怎知道林公之托?”左宗棠请老先生坐下,让夫人周诒端沏上好茶,问道。

“在下何人并不重要,只问大人在下所言是否属实?恐怕还不止如此,当年陶公寄予厚望先生又还记得多少?”骆秉章又搬出了陶澍,这让左宗棠更是诧异。

“先生到底何人?光临寒舍又有何贵干?”左宗棠再问。

“先生别急,在下自会告诉先生在下何人,在下只是想告诉先生,当下湖南形势危急,长毛攻势凌厉,官军节节败退,一月份先生好友江忠源在庐州与长毛血拼全军覆没,江兄也投水自尽,长毛西征军全线攻入湖南;二月份黄州被克,总督吴文榕投水自尽;湖北巡抚弃城逃跑被抓,结果服毒自杀,湖广危在旦夕;不说远了,就是湘阴县城也落入长毛之手,先生还能在这白水洞里躲得多久?”骆秉章滔滔不绝,说的都是当下最新战事,有的左宗棠还不知道。

“先生是……”左宗棠不得不问清来者究竟何人,显然掌握的情报远比自己还多。

骆秉章这时才毕恭毕敬向左宗棠鞠了一躬,说道:“鄙人乃新来的湖南巡抚骆秉章,特来拜见左大人。”

骆秉章鞠完躬还要下跪,左宗棠上前一把拦住:“使不得使不得,岂敢让巡抚大人行此大礼,宗棠实在有罪。”

“什么大礼都不为过,先生乃人中豪杰,诸葛在世,今三湘有难,秉章久闻先生贤能,且先生之前辅佐张中堂保住长沙世人皆知,特来专程请先生出山,救秉章及三湘父老于水深火热之中。”骆秉章恳求十分诚恳。

“巡抚大人过奖了,宗棠乃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劳大人如此礼遇,宗棠不是不愿帮助大人,实在是不想参入官场纠葛。”左宗棠还是拒绝。

“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所有繁杂之事全由秉章处理,鄙人只求先生坐镇巡抚衙门,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都行,只要先生在那秉章就心满意足了。”骆秉章真的就差没叩头了。

左宗棠还是摇摇头,口说:“不行,真的恕难从命。”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跑进来,喊道:“左三爹(左宗棠老家人都喊他左三爹,左宗棠排行老三),不好了,赶快走,柳庄被长毛洗劫一空,长毛还到处张贴告示要捉拿你!你赶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一旦落到长毛手里必死无疑!。”

来人说着还拿出了一张告示:捉拿清妖坐探左宗棠,凡抓获左宗棠格杀勿论!

完了,自己成了长毛通缉要犯,只要落到太平军手里绝对死路一条。

现在摆在左宗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了,就是答应骆秉章,跟长毛干到底!如果以前曾对洪秀全有过半点认同的话,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左宗棠不再犹豫了,跟骆秉章说:“走吧,我答应你,现在就去长沙。”

就这样,左宗棠第二次当上了湖南巡抚的幕僚,再次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