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拯救长沙城
左宗棠当这个幕僚与其他任何幕僚不同，别人当幕僚也就是出出主意，当当参谋，跟主人抄写文书什么的，左宗棠做幕僚不是把自己当配角，而是当主角，好像张亮基不是巡抚了，他成了巡抚，事无巨细，一切事情都担在自己身上。城外天天在向城中开炮，地下时时在挖洞，左宗棠就天天在城墙上游走，检查防守情况，寻找隐秘洞口，观察城南的太平军动向，琢磨退兵之策。
明枪易躲。太平军在天心阁一带发动一次又一次进攻，搭上长梯，不乏勇士冲上城墙，一路砍杀清军。这时长沙城里的清军乃各地调遣而来，有广西调来的大清名将向荣所部，有从陕西西安镇总兵福诚，还有朝廷临时调来的长沙增援的其他各部，这些部队缺乏统一指挥，各自为政，纪律涣散，朝廷又欠军饷，不仅缺乏战斗力，而且不少人一见太平军就落荒而逃，好几次险些大批太平军涌入城内，险情一次接着一次，左宗棠不能直接指挥部队抗敌，但可以督战，他跟张亮基要了三十勇士，全都是武艺高强的刀斧之手，这些人不是用来对付太平军，而是用来对付逃兵，发现逃兵见一个斩一个，见一双斩一双，总算挡住了溃逃的清军，人们被迫只能往前冲，没有退路，从而及时赶走了冲上城墙的少数太平军，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
暗箭难防。太平军的地道就是一把利剑，几乎直接插进清军的心脏。太平军围城已经两个多月了，表面上天天在组织进攻，实际上却一直在挖地道，企图从地底下开出一条通道直抵城内。左宗棠通过密探打听到，太平军里有一百多原来是挖煤的工人在城墙下日夜不停地挖地道，已经开挖隧道十多条，说不定哪天就从地底下冒出大批太平军，或者城南的城墙突然有一天就被炸开一个窟窿，长沙城说没就没了。张亮基虽然请了左宗棠出山，可总还是担心，就怕长毛从地下冒出来，就不时向左宗棠讨计。
左宗棠说别急，我有办法，你就按我的计划行事即可。
左宗棠能有什么办法？他能知道敌人在哪个地方挖洞？他能知道哪个地方会开一个口子？就像春天里的竹笋，想从哪里冒出来就能从哪里冒出来？左宗棠是没办法知道的，但他知道有人知道，这就是那些算命的盲人，他把城里所有的盲人都召集起来，盲人视力为零，听力却超人，再命令士兵在城内按五行方位挖掘洞穴，。左宗棠早年研究过风水堪舆，懂阴阳八卦，又对地理有过长期的研究，在这个城市守军将领中没有一个人超过他，在他确定的位置埋置瓦缸，再令盲人伏于缸中侧耳细听，常人听不到哪里会有挖掘的声音，盲人却能凭借他们的超常听力辨别太平军穴位方向，一旦确定太平军工兵挖洞位置，左宗棠就命令清军将其隧道挖通，然后将大粪、污水、炸药倒入其中，破坏地道，淹死太平军工兵，太平军起义以来曾经累试累中的挖洞入城方法却被左宗棠巧妙破解，地道没挖成反而损伤了大批工兵，实在有苦难言。
只有一次，南城魁星楼附近地道即将被挖通，等盲人听出其准确位置正要处置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顿时天崩地裂，乱石横飞，城墙被炸开五丈有余，太平军随即涌入，而正在此处驻守的清军一时慌了手脚，纷纷逃离，正好左宗棠带人准备前来堵洞，发现前面清兵逃跑，立即下令刀斧手斩杀逃兵，一下镇住了阵脚。左宗棠赶紧命令清兵把火药桶、油桶往缺口里扔，再扔火把，窟窿处顿时火光冲天，形成火墙，阻挡住太平军的进攻。可那个缺口还在，不久又有太平军钻出，也有几个不慎跌落到缺口的清军也在往外爬行，左宗棠一看来不及了，命令手下立即投掷石块，这个时候说一万句话还顶不住一块银元，左宗棠命令不管是谁，士兵也好，百姓也罢，扔一块石头赏钱一千文。一时间缺口处乱石横飞，砸死不少太平军，跌落缺口中的几名清军士兵也被乱石砸中，有亲兵对左宗棠说：“师爷，不好了，赶紧下令停止投石吧，底下有我们的人。”
“混蛋！现在能停吗？是城里成千上万人的命重要还是我们几个士兵重要？没办法了，只能牺牲他们几个了，以后加倍抚恤吧，投！谁都不能停下来！”
左宗棠一边坐镇指挥，一边兑现承诺，一块石头一千文。长沙城里的人喜欢看热闹，平时吐口唾沫吆喝两声就能围上一堆人，现在巡抚衙门的左大人奖励投石块的人，一石一千文，天上掉馅饼，就都赶来投石块，一时间那个窟窿很快就被堵住了。
太平军攻城最好的手段就是那一百多挖煤的矿工挖地道，在以往的夺城之战中几乎无往而不胜，可到了长沙，在城南的天心阁周围挖了十多条隧道，，条条都被清军破了，最拿手的夺城妙计到了左宗棠这里就行不通了，太平军想从地下攻进长沙城再无指望了。偏偏在这是，天心阁城楼上清军的炮弹不偏不倚，一炮打中了太平天国的天王、正在督战的萧朝贵，萧朝贵壮烈牺牲。这对太平军无异是个巨大的打击。
萧朝贵在太平天国还真是个人物，排位第三，在洪秀全、杨秀清之后，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之前，在太平天国建立初期以及转战广西、湖南各场战役中为太平天国立下汗马功劳，既是太平天国高层重要的决策成员，又是太平军的一员猛将，曾经累见奇功。此人机智勇敢，有勇有谋，很有头脑，既会组织指挥发展会员，又特别会打仗，是太平天国难得的人才。在太平天国内部，是他最早神化洪秀全，呼吁众信徒拥戴洪秀全为圣主，组织了大批信徒参加太平军，使太平军在金田成功起义；又是他几次在太平天国处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使太平军走出危局：早在太平天国起义之初，冯云山被俘，众信徒信念动摇，萧朝贵假托天兄（洪秀全为天父）代言，安定军心，稳住阵脚，客观上也迫使洪秀全承认了他天兄（另一天兄为杨秀清）的称号；金田起义成功，洪秀全下诏褒奖分封，分别封东、西、南、北、翼五王，萧朝贵被封西王，八千岁。洪秀全对萧朝贵十分器重，将自己的妹妹洪宣娇嫁给萧朝贵。在转战广西、进攻湖南的过程中，太平军以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的名义多次发布檝文，号令天下民众起来推翻满清政府，建立“天下一家、共享太平”的美好社会，在当时太平军所过之地产生极大影响，从根本上动摇了大清帝国统治的根基。“天下一家，共享太平”谁不向往？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拥戴太平天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跟着太平军去打天下？就因为有一个指望——“天下一家，共享太平”人们可以不再受官府的欺压，不再要交那些柯捐杂费，至于以后会不会真的“天下一家，共享太平”，谁都没有想过，跟着太平军总比在家受罪要好，这也是太平军越来越壮大的一个重要原因，而萧朝贵则是这股势力的一个重要推手。太平军起义之后一路受到清军围追堵截，萧朝贵率领所部英勇善战，永安成功突围，北上一路势如破竹，陷桂林，克兴安，攻全州，基本扫平广西清军势力，随后出全州，进湖南，所攻必克，连克道州、桂阳、安仁、攸县、醴陵、茶陵等地，又巧妙绕开清军追缴，率两千精兵直抵长沙，根据萧朝贵以往攻城掠地之经验，地面组织连番进攻，地下暗地挖掘隧道，攻克长沙乃指日可待。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长沙成了他最后葬身的坟墓。一方面，由于急于求成，萧朝贵事前并没有做好战前侦查，误把天心阁当成南门，虽然之前成功推进七、八里，但一临近高高的城墙就发现自己撞到了一堵高墙上，退也不好退，进也不能进，只好勉强强攻，本来完全寄希望在地下突破，挖通隧道，神不知鬼不觉杀进城里，偏偏碰上了一个左宗棠，你挖一条他跟你毁一条，地下更是寸步难行。萧朝贵被清军大炮击中纯属巧合，清军没有一个人把大炮的口子对准萧朝贵，客观地说也没有一个清军看见对面的阵营里有萧朝贵的身影，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巧合！一个隶属于向荣部下叫黑老狗的老兵油子躺在“红衣大将军”的旁边抽旱烟，“红衣大将军”是清军安放在天心阁城楼上的一门当家大炮，重三千斤，从来也没人放过，这一回黑老狗偷偷躲在“红衣大将军”旁边抽烟，抽着抽着就睡着了，也巧，那未灭的烟蒂莫名其妙地把“红衣大将军”的导火线点着了，当即“轰隆”一声巨响，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对面正在督战的萧朝贵胸膛，虽然萧朝贵当时没死，但被人抬到营房之后尽管经过全力抢救，但实在伤得太重，当晚还是丢了性命，太平军的一颗巨星从此陨落，太平军损失极为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