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大的气派

万宗义走过去，看见小桌上摆放着两副筷子。

“请问您是黄先生吗？”

那人腼腆笑一下，站起身说道：

“我叫黄浩然，不必称先生，叫我老黄就可以了，你是小万同志吧？”

“黄老师好，我叫万宗义。”万宗义热情与对方握手。

两人面对面坐下。

黄浩然微笑说道：

“听小喻说，你也是个集邮专家。”

万宗义谦虚说道：

“‘集邮专家’这四个字，与我根本不沾边，我仅仅是个刚入门的集邮爱好者，黄老师才称得上是集邮专家。”

万宗义并非自谦。

他前世有过一年多集邮历史，业余时间拿着镊子、放大镜，有模有样地翻看集邮册。

后来渐渐兴趣索然，集邮册束之高阁吃灰，所以他连合格的集邮爱好者，也都谈不上。

如果不是为下海积累资金，万宗义不可能重燃集邮兴趣，也不会大清早赶到茂发茶楼，与孤独的集邮家黄浩然共进早茶。

万宗义点了两份茶楼最贵的套餐。

一切为了获得整版猴票。

两人边吃边聊，先说了几句集邮话题，黄浩然单刀直入，直接切入他感兴趣的话题：

“你们单位有没有空余编制？”

“目前没有。”万宗义有意留下让黄浩然期待的钩子，“不过呢，我可以给局里搞出一个空编。”

“真的吗？”黄浩然两眼放光。

万宗义肯定地点点头，“绝对真的。”他辞职后，自然会空出一个编制。

“那太好了，太好了。”黄浩然开心笑了，“你门路蛮硬呀。”

万宗义明知故问：

“黄老师想调到我们局工作吗？”

“哪里哪里，小女今年大学毕业，很想分配到你们单位工作。”

“我们单位的工作性质、工作环境，确实很适合女孩子。”万宗义微笑说，“但是，搞出来一个空编，肯定有不少人盯着，谁能拿到，就难说了。”

黄浩然的笑容僵在脸上，两只手不安地搓来搓去。

万宗义话锋一转：

“黄老师也别担心，这种事情，内部人士如果运作一下，还是有希望的。”

黄浩然急忙问道：

“怎么运作？”

“这里人多耳杂，有些话不方便说。”万宗义眼光瞄一眼周边，低声说，“以后有时间，咱们另找一个僻静之处，慢慢聊。”

黄浩然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咀嚼几口，站起身说：

“走，到我家坐坐，咱们细细聊一下这件事。”

万宗义故作踌躇。

黄浩然催促道：

“走吧，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到我家看看邮品，让你开开眼界。”

万宗义含笑点头。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想进行。

黄浩然手里有有多少整版庚申年猴票，他是否愿意出让？

或者说，他愿意以什么价格出让？

答案很快揭晓。

黄浩然的家，离茂发茶楼不远，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楼下。

这是一个老旧的一厅两居室六层红砖楼房。

客厅沿墙摆满了方桌、椅子、沙发、高低柜、写字台、书柜……

墙角的书柜里，凌乱地塞满集邮册和集邮书籍。

万宗义自然而然走到书柜前，惊叹道：

“黄老师的邮品，果然是汗牛充栋啊。”

黄浩然毫不在意说道：

“小万谬赞了，小有收藏，都是些微不足道大路货，谈不上汗牛充栋。”

万宗义目光投向书柜顶端，看见上面叠放着三个硕大的集邮册。

短暂的集邮经验告诉他，这三本一寸厚的大本集邮册，是专门用来收藏整版邮票的。

万宗义浑身微颤一下，心里有些激动。

三大本整版集邮册里，不知道有木有整版猴票？

如果书柜顶部的整版邮票册中，有一本是整版庚申年猴票，那黄浩然三十年后，就轻松成为千万富翁了。

关键是黄浩然定力足够，能够拿得住这些邮票。

黄浩然见万宗义目光锁定书柜顶端的整版票邮册，眼中掠过一丝警觉。

“小万，来来来，坐下喝茶。”

他显然是想分散万宗义的注意力。

万宗义佯装懵懂，在北墙边的方桌旁的椅子上落座。

他明白与黄浩然这种“孤独”的人打交道，不能直来直去，只有形成信任，才有可能说服黄浩然转让庚申年整版猴票。

黄浩然打开马口铁皮茶叶罐，撮一些茉莉花茶，放进两个印花玻璃杯中，给两人沏了茶。

“小万，我想请教一下，大学生分配到你们单位工作，需要怎么运作？”黄浩然直奔主题。

“当然要找对这件事说话管用的人了。”

“那……谁说话管用？”

“单位的人事权在局长手里，他同意才管用。”

黄浩然长舒一口气：

“小万，你能不能在局长面前美言几句，推荐一下我闺女？她今年六月毕业。”

“哦，在哪个大学？”万宗义问。

黄浩然不无骄傲地说了一个很有名的大学校名。

万宗义说：

“这是名校啊，我可以向局领导推荐一下，看看局长是什么意思。”

“哎呀，那太谢谢你了。”黄浩然忙不迭致谢，“你要帮我办成这件事，我绝对重谢。”

万宗义说道：

“黄老师太客气了，什么重谢不重谢的，作为一名集邮爱好者，能为黄老师出点力，那是我的荣幸啊。”

黄浩然激动的直搓双手：

“小万啊，你这样尊重我，太令人感动了，以后集邮方面有啥需求，只管给我说，我能帮你，绝不推诿。”

万宗义淡淡笑道：

“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有一次，局长和我一起出差，聊起过庚申年猴票，不知道他现在对集邮还有没有兴趣。”

万宗义见黄浩然嘴上劲大，没有实际行动，便直接点题。

“那太好了，局长对猴票也有兴趣？”

万宗义点点头，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嘛。

庚申年猴票从原值一枚8分钱，涨到一枚70元，猴票价格疯涨成这样，谁能不感兴趣啊。

黄浩然略作思考说：

“局长如果答应把我闺女分配到你们单位工作，我可以给他无偿转让一版猴票。”

万宗义猛然一怔，朝墙角书柜顶上的整版集邮册撩一眼。

“咝……”

他倒吸一口1990年的冷气。

黄浩然好大的气派。

1990年的整版庚申年猴票，邮市报价在6000元左右啊。

6000元在当时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1990年，本市全民所有制单位年平均工资只有2900元，城镇集体所有制单位年平均工资2000多元。

也就是说，黄浩然一年多工资，顶到头也不到3000元。

黄浩然能随口抛出一个整版的猴票，可见他手中整版庚申年猴票，数量可观，且收藏成本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