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集邮专家
喻晓眉看着万宗义失落的表情，问道：
“你在炒猴票吗？”
万宗义平静说道：
“我只是想投资，指望猴票增值，赚点零花钱。”
1990年人们还没有商品交易意识，通过邮票获利，会被视作投机倒把。
喻晓眉垂下长长的睫毛，想了几秒钟，抬眼说道：
“你想要整版猴票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什么人？”
“你可以找黄浩然问问，他也许有办法。”
万宗义失落的心情，又提振了起来。
“黄浩然是谁？”
“你不认识黄浩然？”
万宗义摇摇头。
“没听说过，是你们邮电局的领导吗？”
“你除了‘有困难找领导’，就没别的招了？”喻晓眉噗哧笑了。
万宗义自嘲道：“习惯了。”
“黄浩然是机床厂财务处的财务人员，著名集邮家。”喻晓眉说。
“我孤陋寡闻了，黄浩然这人，我还真没听说过。”万宗义挠一下头发，“黄浩然能弄到整版猴票吗？”
喻晓眉说道：
“黄浩然手里就有整版猴票，他愿不愿意出让，出让价格是多少，就看你造化了。”
“黄浩然在集邮界名气很大吗？”万宗义对拥有整版猴票的集邮家，兴趣大增。
喻晓眉微微颔首。
“黄浩然在集邮界很低调，很少参加集邮协会活动，不喜欢在大场合露面，但却是公认的集邮家，在全国都小有名气。”
万宗义问道：“这样孤僻的人，很难打交道吧。”
喻晓眉笑道：“黄浩然经常说他不是孤僻，是孤独。”
万宗义笑道：
“黄浩然眼光这么高，我一个俗人，没法和人家搭话啊。”
喻晓眉迟疑一下说：
“黄浩然有个女儿，今年大学毕业，听说想分配到你们局工作，你要能帮他办成这事，他肯定会给你出让整版猴票。”
万宗义微微摇头说道：
“我们这个部门，一个萝卜一个坑，编制早满了，他女儿想进机关，选择其他部门，也许还行。”
“我听人说，黄浩然对其他单位没兴趣，只想让女儿进你们这个单位。”
“黄浩然蛮有个性，现在大学生分配工作，难度越来越大，能进机关工作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啊。”
“可不是吗，要不说黄浩然眼光高呢。”喻晓眉说。
万宗义心想，自己如果辞职，倒是可以空出一个编制，但这并不意味着黄浩然的女儿，就能分配进来，顶替他的空编。
机关编制，从来都是狼多肉少。
有后台的子弟，都盯着好单位的编制呢。
饶是如此，万宗义还是决定和黄浩然联络一下，说不定真能从黄浩然手上搞几版庚申年猴票。
万宗义问喻晓眉：
“你能联系上黄浩然吗？我想见见他。”
喻晓眉说：
“我有黄浩然的电话号码，就是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见你，黄浩然不爱和陌生人打交道。”
万宗义笑道：
“你帮我联系一下，他肯定会见我。”
“哦，为啥这么肯定？”
万宗义笑道：
“他女儿不是想分配到我们单位吗？你就说我的工作单位，他就会见我。”
喻晓眉大眼睛忽闪忽闪，问道：
“你能把他女儿分配到你们单位？”
“那我办不了，我又不是局长。”万宗义字斟句酌说，“不过我能给他提供一些信息，给他指明前进方向，帮他以最小的代价，解决这个问题。”
“那好吧，我下班后和黄浩然联系一下，你明天早上等我电话。”喻晓眉露出独有的甜美微笑，“你的联系电话是多少？”
万宗义说了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1990年初，通讯工具还比较原始，电话座机一统天下，寻呼机尚未遍地开花，摩托罗拉黑砖头，只是个别成功人士彰显身份的玩意。
第二天清早上班，万宗义没有再去锅炉房打开水。
这倒不是万宗义小心眼，他要等喻晓眉电话。
喻晓眉单位管得严，只能利用上班前，领导还没来的空隙，给万宗义打电话。
老张、柳妍、小曾鱼贯而至。
三个人沏茶的时候，发现四个热水空空如也，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
柳妍笑呵呵说：
“小万，站好最后一班岗，是九十年代新一辈应有的品质嘛。”
老张呵呵笑道：
“昨天下班前，听傅副处长说，局长已经同意小万辞职，也就是说，小万已经没必要、没义务给咱们打水了。”
万宗义淡淡说道：“以前每天给你们打开水，也不是义务吧。”
老张无言以对，只能自言自语嘟哝：
“唉，现在的年轻人，都掉到钱眼里了，哪还有一点社会责任感。”
万宗义懒得搭理老张。
跟这种人较真，你就输了。
“叮铃铃——”
办公室电话座机响起来。
柳妍爱接电话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从座位上弹起，大跨步走到放座机的壁柜前，伸手抄起听筒。
“喂，哪位啊？”柳妍眼珠瞟向万宗义，“呃，你找万宗义啊？他在的。”
柳妍一只手覆盖住话筒，满脸八卦兴奋，朝万宗义神秘一笑：
“小万，有个女孩给你打电话。”
万宗义走过去，接过柳妍手里的听筒。
“小喻呀，你好。”
“万宗义，我和黄浩然联系了，他同意和你聊聊，你什么时间有空？”
“随时有空。”
“他刚下夜班，在人民路茂发茶楼二层吃早茶，你要有时间，现在就可以过去和他聊聊。”
“好，我现在就去。”
喻晓眉描述了一下黄浩然的外貌。
万宗义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放下电话，转身出门。
办公楼门外，有不少做生意的“摩的”。
这年月还没有限制摩托车跑出租，不少人买一辆摩托车，聚在人多的地方拉客。
万宗义选了一个着装清爽，头发不油腻的摩托车主，塞给他1元钱：
“茂发茶楼。”
五羊本田125A摩托车“呜”一声发动起来，万宗义跨坐在摩托车后座上。
五分钟后，摩托车把万宗义驮到了茂发茶楼。
茂发茶楼的早茶，全市闻名。
万宗义走进茶楼，只见店堂里热气腾腾，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这么多人，去哪里找黄浩然？
喻晓眉说过，黄浩然不爱与人交往。
这种类型的人，一般会选一个僻静角落的小桌，独自享用早茶。
万宗义上了二楼，目光在店堂角落搜寻，看见一个中年偏老的男子，坐在最东边角落。
此人瘦长脸，额头横着几条深深的抬头纹，戴一副灰暗色玳瑁镜框的眼镜，嘴唇有些薄。
这个长相，完全符合喻晓眉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