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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天空哭泣的夜(下)

“今夜雨流如注,就好像天空在哭泣.....你觉得这句怎么样?”

滚滚乌云环绕天穹,雷光从中隐现,如天神们睁开双眼,用自然的伟力向人类展示怒火。

磅礴雨帘下,高楼全都化作昏黑的墨汁,霓虹的灯光像是加了一层高斯模糊的滤镜,打在室内上世纪70年代摇滚乐唱片的封面上,虚幻迷惘。

“太差啦。队长,你肚子里这点墨水,还是别在这儿秀文采了。”乔蒂躺在沙发上,赤足搭着茶几,仅仅裹了一套灰面黑边的胸衣内裤,打趣道。

她手中握的那杯莫吉托折射台灯的光线,将她马甲线肌肉的阴影打成淡绿色。

安雅的那对AI义眼很懂行地给这副香艳画面打上象征情欲的红光,让她眼中的世界像涂满玫瑰花汁般诱人。

“要不你来一个?”她反击道。

“这样啊,我想想,”乔蒂做出一副慵懒的思考状,金黄的短发在耳后抖动。

“大雨!”她张开手掌,像是宣布什么要紧事一般做出比喻,“像是有数千万个小屁孩在云朵上往下撒尿。“

房间里一下被笑声填满。

安雅走过去,钻进乔蒂怀里,感受她胸脯的温暖与柔软,骂道:“你个蠢蛋!”

“下次去哪玩?”乔蒂用臂膀绕上安雅的脖颈,问道。

安雅伸出舌头卷走乔蒂腹肌上的汗珠,抱怨道:“还玩?我还想哪天攒够了钱,再也不干这行了呢。”

“哈?!哪里攒的够啊?”乔蒂大大咧咧骂一嘴,“除非在垃圾层找个地方凑活过了,那样钱还是够的。可是要是未来是那样,还不如一直在这该死的机动队工作,喝着——”

她抿下一口鸡尾酒,道:“酒,唱着歌,躺在他妈价值上万的沙发上,直到哪天被赛博精神病一枪崩死。”

“嘘!”安雅伸出食指沾了一下莫吉托,再撬开乔蒂的贝齿,伸进去。

“别说这种倒霉话。”她又抽出食指,立刻送上红唇。

人类的眸子与红色监控探头般的义眼相视,激情的火花骤然迸发。

敲门声打搅了一切兴致。

“谁。”安雅从乔蒂的怀里钻出,整理黑发与衣衫,问道。

“安雅队长,新的赛博精神病,加装了能量场发生类义体。麦克斯韦和我们各派出了一队外勤,已经被全歼了。”

门外说话的是“野牛”考尔,他是队伍里负责前冲的队员,身材高大,持有的装备是碳纳米管防爆盾。他举盾站在大家跟前时,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乔蒂仰起脖子灌完剩下的酒,手肘擦嘴,道:“出发,不能让麦克斯韦或者一二队那帮蠢货抢了这块肉。”

她们穿上维克托利亚公司暴恐机动队的制服,这种军用级别的防护服由纳米纤维材料制成,坚韧、防爆,而且也对化学与电击伤害有一定防护力。

“叫上猎枭和零号,还有其它人,”安雅将头发束成高马尾,戴上战术头盔,指挥起来干净利落,“带上共振频率干扰器和火箭发射器。”

恐爆机动队的战术素养极高,不到2分钟的时间,十三位队员便全部安顿好装备,集结完毕,坐上三辆警用飞车,开往目的地。

从轻轨五号线到曼哈顿区跃迁阶梯,再一路开往麦克斯韦皇后分区,一路上时不时能见到一些尸体、血迹与载具的残骸,在大雨的冲刷下,一切都褪色难见。

“妈的,”猎枭是个粗人,他在得知那个赛博精神病闯进麦克斯韦的公司分部后,破口大骂,口水都飞起来,“麦克斯韦那帮废物是怎么做到能让一个精神病随随便便突破公司安保的!”

无论他是如何做到的,这意味着,即便是麦克斯韦公司本部的暴恐机动队,忌惮于麦克斯韦的财产问题,都不敢轻易动用火箭筒一类的爆破武器。更何况他们维克托利亚属的行动队?

“猎枭,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每次出任务听到的第一句话都是你的脏话。”乔蒂将一枚枚黄澄澄装填进弹匣,毫不客气叫骂道。

“你个金刚婆也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刚刚嘴里吐出来的又是什么臭屎啊!”

“别吵了!”安雅的视线里,由AI义眼转换的热成像显示出目标在大楼一层的一间财务室,“猎枭,我把位置传给你,自己到位,准备狙击。”

“知道了。”猎枭不耐烦道,也不知头盔下面摆出了怎样的臭脸。

将猎枭送到公司对面视野宽口的高楼二层,剩下十二位队员由“野牛”与另一位防爆盾队员领衔,两队呈“堆叠阵列”紧凑前行。

他们走到财务室门口,还没探出头去观察,猛烈的机枪火力便倾泻而来,两堵防爆盾将透过墙体射来的威胁全部挡住。

安雅竖起拇指指向财务室内部,示意队员还击。

他们标配携带的V-WR-010-“批判”,号称“突击步枪”中的重火力之王,射速与威力都是维克托利亚顶尖的存在。

漆黑枪口齐齐射出十几发威力毫不逊色于对面的攻击,却在某种诡异力量的作用下凝滞在半空中,最终无力跌落。

仅仅几发子弹突破了那种力量的封锁,也失去准度和动能,轻飘飘打下一层墙皮。

在枪林弹雨里还击是非常危险的,一位队员在伸手反击时就被击中手臂,鲜血直流,好在防护服的力量让他没有受到过重的伤。

见攻击无果,安雅做出手势,让队员停下攻击。

在停下攻击不过数秒后,对方也停止了射击。安雅敏锐地捕捉并记下这点。

“安雅队长,是简报里说的能量防护类义体。”野牛举着防爆盾牌,之前成百子弹携千钧之力压迫而来,他却纹丝不动,气都不带喘。

“嗯,”安雅点头同意,指挥道,“零号,启动共振频率干扰器!”

“是!”零号是队伍里唯一的技术专员,是一个行事作风和门电路一般死板的人,他打开的那台精密仪器,上面载有几种常见的能量发生设备的能量场频率,能通过发出与之完全匹配的振动,形成共振以破坏能量护罩。

这种高精尖的精密仪器也只有暴恐机动队这种级别的武装才能拥有。

“队长!”在连敲数段代码后,零号报告道,“没匹配到对方使用的能量频率!”

“麻烦!”乔蒂咒骂一声。

“猎枭,你找到狙击点位了吗?”安雅转换思路,通过无线电询问猎枭。

这大老粗满口怨言:“没!队长,这臭小子跟只野老鼠一样机灵的很,在房间里窜来窜去!”

“他很清醒,”安雅以极快的速度分析道,“知道暴恐机动队的狙击枪在瞄着他。”

“零号,尝试和他沟通。”

“是!”

于是零号拿起小巧的扩音器,叫喊道:“里面的罪犯!你已被维克托利亚暴恐机动三队包围,放下武器!停止顽抗!还有生路!”

房间里传出野兽般的低吼,字字都带着血一般的沙哑:“你们这些废物!只会在外面耍嘴皮子吗?”

“你他妈的——”

安雅制止住乔蒂意图冲锋的举动,她沉稳道:“冷静。你不能比一个赛博疯子还要失智。”

乔蒂甩开安雅的手,切一声,道:“死到临头......”

随着安雅的指挥,机动队发动了第二次反攻。

“批判”的枪口刚刚发出震响,里面的罪犯便立刻还击,队员发射的子弹再次失效。

“该死!安雅!直接上催泪瓦斯,冲锋吧!”

“别。”安雅蹲下来,在地上搜索敌人射出的弹壳。

标配的7.62毫米黄铜子弹,仔细看去,上面印刻着一道道细密的白色刻痕,如交叉的树枝,如大脑的神经元细胞。

“零号,分析这颗子弹的成分。”

零号对队长的行为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

分析的结果震惊了所有人。

“里面居然有....磁铁,和生物细胞?”零号像卡壳的机器一般宣告结果,开始动手检查仪器的零件是否哪里出错。

“这.....”野牛皱紧眉头,满脸不解。

“他没有安装能量发生义体,真正有问题的是他发射的子弹,”安雅捏着对方发射的一枚弹壳,道,“现在看来,上面雕刻的纹路很有可能是安装了强化磁极的神经元,通过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机制相互链接,发出高频率的磁场脉冲,阻止了我们的攻击。”

“天呐......队长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乔蒂眼睛里冒出崇拜的小星星。

“观察,”她的手指抵住太阳穴,银色的AI义眼镶嵌进那片皮肤,红色的视觉传感器像是监控探头一般将整个世界的视觉信号扫进大脑,“所有突破防护的进攻子弹,都在对方子弹分布稀少的地方,同时,只要我们停止进攻,对方也会停止进攻,这同时传递出两个信息,第一,他的子弹不多了。第二,他的子弹很可能是用来防守而非进攻的。”

“帅!”乔蒂狠狠地俯身在安雅脸上亲吻一下。

“我们在进行任务,不要越界,”安雅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反而批评道,“他的子弹应该已经很有限了,所有人,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均匀、稳定、持久地输送火力,消耗他的防护力量。”

理智到宛若仿生人做出的决策,交给了严谨如机器的队员——除了乔蒂——执行,很快,敌人便不再有能力还击。

正如安雅所料,对方子弹的还击停止后,诡异的能量防护与之一起不见,很快,有队员禀报道:“队长!我击中了他的腹部,他往最里面的房间去了!”

“催泪瓦斯开路,小心房间和墙壁上的诡雷,虽然我的义眼没有发现异常,但并不排除目标掏出更多诡异武器的情况。”

“是!”

催人流泪、灼烧喉咙的气体弥漫房间,一行12人一边排查房间内任何可能的陷阱,一边前进。

在财务室最深处的档案室里,他们发现了一直没有露面的敌人。

他双腿张开来,两只手撑在椅背上,仰着头,全身上下都是焦炭、鲜血、雨滴,腹部类似甲虫的防具在“批判”的批判下被穿透,猩红的羊角头盔里,传来粗重的喘息与呻吟。

安雅抬手,准备下令射击。

“你们好.....公司狗。”安雅听到了对方的遗言。

“请收下我的临终赠礼。”

安雅挥下了手。

在她的热成像视线里,密密麻麻几十只活物,像是爬虫一样的东西从管道、墙壁的缝隙里爬来,包围整座房间。

暴雨奏响的韵律,掺杂上不和谐的活物爬行的窸窣响声。

“快跑!”

安雅的叫声、身后队员的枪声与猛烈的爆炸同时响起。

她被甩飞到墙上,档案室的稿纸与硬盘纷飞,碎石与瓷砖相撞,安雅只感觉脑袋眩晕,整个世界都开始晃荡。

绿色的毒气随后侵占视线,连暴恐机动队的制式头盔也难以抵挡侵入,四下接连响起咳嗽声。

安雅用仅剩的理智搜寻那个精神病的身影。

他死了吗?

眼前闪过一道黑紫色的弧光,那是什么?

等到再往前走两步,椅子上的凶犯已经不见踪影了。

“队长!乔蒂!乔蒂她!”

野牛痛苦的叫喊在耳边回荡,安雅回过头,在能见度极低的毒雾里,那个健硕、野蛮、暴躁的女孩被一根横梁压着,胸部凹陷下去,肋骨穿过锁骨刺出来,上面黏连的皮肉筋膜在渐渐微弱下去的呼吸中鼓动,像一块破洞抹布。

安雅跪下来,任由地上的玻璃碎片刺穿破损的制服,刺到皮肉里,膝盖上,却不觉得痛。

外面的雨声大得有些失真,就像今夜开始,她做出的比喻一样。

今夜雨流如注,就好像天空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