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蒙太奇(上)
清晨，进步广场。
这里位于新约克，城市区中心，新约克最大的广场，象征麦克斯韦与维克托利亚两大公司和平共治的大理石质“M&V”塑像伫立中央，其前方的高台很适合政治人物进行演讲。
圆环状的广场边缘点缀有多处绿植公园，许多情侣在这儿散步聊天。
茱莉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袭薄荷绿色的长裙，一双青色的凉鞋，很配夏季的繁茂盛景，鲜艳的红色项链点缀于雪白脖颈，让人将视线聚焦于她可爱的脸庞上。
她背着小黄鸭书包，踮脚朝马修挥手，小跑着赶来。
“好久不见。”马修向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马修，今天叫我来干嘛？”
“完完整整复刻6月7号我们做过的事情，除了把你带到那间仓库。”
“哈？为什么？”
马修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便道：“你知道公司一直在追查休格的去向吧？”
“额，我不知道。”
也是，这几天一直忙来忙去，没有多和茱莉聊天。
他坦言，很自然地牵住女孩的手，拉她散步，前身诱拐茱莉的那天，二人就是这样开始行程的。
“总之，那要赔一大笔钱，我根本付不起，所以我得想办法摆脱罪名。”
马修的手并不像他的脸一样秀气，反而粗糙，久经枪场的虎口已经磨出厚厚的茧子。
茱莉默默遐想着这只手经历过怎样的危机与生死，问：“那，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他指着路旁供电设备上的红点，道：“监控探头。”
“监控探头拍下来我们那天的动向，也包括我们和休格走进仓库的动作。关于监控探头最有意思的一点是，如果没有人特意去使用调查，即便它记录下再多的犯罪事实，也不会有人发现。”
“可惜塔里克已经发现了异常。最开始，他的第一怀疑对象是和休格有关联的底层帮派分子，花了一天一夜去调查审讯，到后来，针对我的调查屡屡碰壁，他才察觉到不对劲，想要调出监控，查找我6月7日那天的行踪。”
“所以你想删除监控？”茱莉思索片刻，问道。
“删除监控，只会让塔里克更加坚定我的嫌疑。”
“实际上，我们只需要复刻当日的行动，然后黑进数据库，调换6月7日，也就是事发当天和今日的监控画面，到时塔里克查到的，就是一个被‘剪辑’过的事实。”
“塔里克所能看到的，我们当天的消费记录，聊天记录甚至对我们周边人的口供，都能对应上监控里我们的行为——除了已经被‘剪辑’掉的走进那间仓库的部分。”
“最后，我们只需再伪造一个休格死于底层冲突的视频，将一切拼贴起来，就为塔里克呈现上一段完美且合理的谎言。”
“.....天呐.....你是怎么想到的？”
“从一部老电影上得来的灵感。”
“哪部？”
马修回忆起前世下班后，蜗居在廉租房里，于一部部电影中麻醉自我，挣脱无聊且平静日常的夜晚，苦笑摇头：“《误杀瞒天记》，比你我年纪加起来都大，不提了吧。”
“好，那我们接下来是去哪儿了来着？”
从进步广场站乘坐城市轻轨五号线，他们到达一家风格奇怪的冰淇淋店铺。
这里的装修很有上世纪欧美B级片的怪诞风格，运行着《太空侵略者》的古董家用机、做脏做旧的《杀死比尔》电影海报、仿制人体脏器制作的面包.....
马修点了一份眼球巧克力圣代，而茱莉则点了口味最轻的血浆蛋挞。
他们来到店外，店外摆着一道长椅，长椅的外貌是老电影《死侍》的主角，他撅起屁股，保持后入式的狗爬体位，用穿着红色紧身衣的宽阔后背供二人歇息。
马修坐下来，咬下一口眼珠，看着对面一家名叫“康士顿养育中心”的小公司，神游天外。
“马修。”茱莉的声音响起在耳畔，马修恍然发觉女孩已经靠得很近。
她伸出舌头舔舐奶油，烈日下，晶莹汗珠在锁骨与胸锁乳突肌交汇处的阴影里流转，随着心跳，亦或喉咙的震动淌下，在光洁的毛孔上留下汗渍。
“你在想什么？”
“嗯......”马修老实回答，“对面这家养育中心让我想起昨天看到的新闻。新约克城去年的生育率是0.93，但是，其中有70%是人工生产，如果只算城市层和垃圾层，那么这个比例提升到了89%”
“额.......”
“为了维持城市，或者更准确点，资本的发展，麦克斯韦和维克托利亚花高价钱购买底层人的生殖细胞，并委托这些养育机构造出更多耗材。我刚刚就是在想。”
“这和养猪有什么区别。我还是想到了几点的，比如虽然从本质上来说，二者构成很像，但是在形式内容方面，养育中心内部还需要烦心于人才的教育.....”
等马修反应过来时，茱莉已经起身离开了。
“诶，去哪？”
“下一个地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马修觉得茱莉说这话时，语气冰冷了许多。
唉，躁动的青春期啊。
于是马修起身，回头找到冰淇淋店的老板。
店里收藏了许多旧时代的遗珠，马修从中选中了来自《英雄联盟》中的魄罗玩偶，和老板讨价还价一番，用7000信用点将其买下。
茱莉接过玩偶，还是歪头甩脸给马修看，却主动把手伸来让他握。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茱莉的心声无非是：
14:25，和马修在曼哈顿区游乐园的摩天轮上观景，世界上最好玩的地方在游乐园的摩天轮顶。
16:44，和马修在斯塔腾岛的海边堆沙堡，身边有一对女生举行婚礼。
18:51，和马修在跃迁阶梯边上讨论最喜欢的乐队，有垃圾层的帮派上来打架，很可怕，因为有马修在，所以不可怕。
马修最.....
咳咳。
他们在皇后区，离茱莉家五个街道外道别。
“今天玩的很开心，”茱莉垂头撩发，向马修道别，“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蒙大拿州滑雪。”
马修看茱莉的眼神突然有些怪异，带着一点审查的意味。
“怎么了？”
“我其实一直有话想对你说。”
茱莉的呼吸一滞。
“就是......”
她默默踮起脚尖。
“就是你能不能接受.....”
双眼亮起希冀的高光。
“能不能接受到垃圾层的义体诊所当护士这份工作呢。”
“哈？”
“你不是爸妈都是医生，然后我看你也在麦克斯韦医学院就读吗？”
茱莉哈出一口气，又“嘶”得一声，虎牙紧紧咬合在一起。
“好！”
“好！”
她气愤地连应两声，将白天马修给她买的魄罗玩偶塞到他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嗯，总之是把人姑娘拐过来了。”
看着茱莉远去的背影，马修收起玩偶，启程垃圾层。
电影才只拍完了上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