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将要到来的
圈定公国疆域的远山在寒夜中拓影于天穹，一抹亮黄色显形山巅。
“来了啊，余利恩。”
图蒙克和科斯卡在山林间架起了篝火，热气在每一个字句间漂白黑夜的色，余利恩看着手中那枚旧帝国金币发呆。
“伊莲在哪？”
见到老朋友，他给出了不太像样的问候。
两人看了一眼，彼此眼神中流露出怜悯。
“我和图蒙克老哥都不是魔法师，这件事情，怕是还得考你弄明白。”
科斯卡搓着手将火堆上烧得咕噜咕噜冒泡的老酒夹起，赶忙给另外两人斟上满满一缸，只是递给余利恩的时候，他犹豫了。
差点忘了这小伙不擅长喝酒，唉真是浪费了，瓦那的酒就得趁着热流入肚，在肺腑间烧灼回味，感受那一股憋闷而舒畅的辣意。
余利恩却把酒接了过去，他怔怔看着酒影在火光中摇曳，自己的情绪就如酒面泡影斑驳零碎。
图蒙克拍了拍余利恩的肩膀，随后将那柄剑递给了余利恩。
“伊莲小姑娘到底死了没有我们不清楚，只是我认为，我们的存在或许可以说明一些事情吧，余利恩。”图蒙克声音和缓，一如那日冬夜两人在车顶的交谈。
“这柄剑...”余利恩面不改色的接过，这柄剑没有剑柄，怪不得他能感觉到剑钢的冰寒。
“这柄剑叫做命运，是伊莲给它取的名字。”科斯卡把酒咽下。
他握着【命运】，这是一柄神器，他能感觉得到上面颤动的特性，这是他设想的剑，也是他没来得及打造的剑。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为自己锻造好的呢？
弗欧斯受身用了千年的时间锤锻了三柄好剑，只是这并不够，因为千年只能铸造出一柄“奇剑”。
而“奇剑”只认强者，诸如他杀死的欧菲克斯，他配不上“奇剑”。
但是三柄奇剑在神明特性的熔断下，这是余利恩的猜想，就能融为一体，铸造成为一柄此世绝无的神器。
他不再寒冷，或者说他已经寒冷到了极致，【命运】在他的手中趋于平静，它认可了自己的主人。
“能否请说一说你们这几日的故事。”
余利恩将【命运】收鞘，天色还早，他还可以溺在少女的踪影中不少时间。
“我么...我是在离开瓦那的时候遇到伊莲小姐的啊。”
图蒙克眼神迷离，火光和记忆逐渐揉混，他记得那一日。
伊莲和余利恩在受到尤利娅人偶的袭击后，余利恩做出逃离卡尔的打算，而自己自然也没有呆下去的必要。
就在他即将走出卡尔路标的时候，旁边光影交错，他看到了伊莲·莱茵。
这位少女身躯颤抖着，鲜血从口中不断流出，当时可真的把图蒙克吓了一跳。
伊莲拒绝了图蒙克的一切救助，她只是用颤抖的声音哀求着这位圣塔克岛的商人。
“求求你，图蒙克先生，请你救救余利恩吧。”
“伊莲小姐？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请说吧。”
少女手中握着一个暗红色的吊坠，那是余利恩送给她的。
“米利迪乌斯为余利恩设下了陷阱，祂们要把他逼上绝路，请您，请您将这枚吊坠为一位足够值得信任的人使用。”
少女将能够拯救自己的项链交给了图蒙克。
余利恩沉默。
“然后就轮到我了，半个月前刺杀你失败后，我就意识到米利迪乌斯或许在操纵一切，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在祂的剧本里大概杀青了吧。”科斯卡垂着手。
“只不过看来死前运气不错，碰上了图蒙克老哥，让我凭借吊坠重新活了过来，我欠你和伊莲·莱茵的恩，现在自然要帮忙。”
“更何况，我对于米利迪乌斯还算了解，只可惜即使是这样，我们也差点赶不上把剑递给你。”
“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剧本之外的人。”图蒙克补充了这么一句。
“....”
没有回应。
“余利恩？小伙？”
科斯卡蹭了蹭，余利恩气息均匀，他的眼睫毛颤了颤，似乎睡得很沉，不愿意醒来。
“行吧，我能理解，人总是有一个极限的，不休息可不行啊。当年打完蒙顿后，我可是缓了十年呢。”科斯卡努嘴，将余利恩手中的酒杯拿过，一饮而尽。
“那么我们...如今也没什么能做了的吧？”图蒙克回首打量了周围凄风冷月的环境，这里看一眼就觉得可怕的瘆人。
但是想到瓦那有着两位神明，图蒙克瞬间觉得呆在这挺不错。
“不然呢？我说图蒙克老哥你也别这么拼了吧？你不是有老婆孩子还留在圣塔克么？我这孤家寡人都没你这么勇啊。”
“如果没有余利恩和伊莲，我已经是一具傀儡，或者是尸体了。”图蒙克就着寒意再喝了一口辣酒。
“其实死亡也挺好的，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在这事上被剥夺了存在的意义，死亡就是最好的归宿。”科斯卡似有感悟。
“你想说余利恩是这一类人么？”
“不，他可不是。”科斯卡摇头，他回答的很果断。
“你看，他睡觉的时候还握着【命运】呢，能拿着这柄剑入睡...恐怕他此刻比谁都想要活在这世界上。”
“他还有仇没报呢，此刻能送给他死亡的，恐怕只有神明了吧。”
黑夜如墨，然星光璀璨。
.....
尤利娅掐住了提娅特的脖子，冬夜让死亡的宣告来得更晚，这座已经血流成河的行宫，血渍在冰寒中化为脏渣，此地只有她和尤利娅两人。
提娅特不敢相信这位优雅的二王女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无法反抗，少女喉咙轻呵着，在那被不断挤压的间隙中争取着空气的灌输，她手胡乱的拍打着。
“呃...呃。”
“你或许应该问问你们剧本中最信任的人，也是我从未过问的主演之一，尤利娅·卡尔吧。”
空间颤抖，米利迪乌斯选择回应。
尤利娅，或者说‘色欲’冷哼了一声，将提娅特随手丢到一边。
提娅特艳红的眸子闪过慌乱的神色，她已经意识到如今两人的不对劲。
这或许不是她和尤利娅的对话，而是两位神明的对话。
“在这场游戏，我赔上了欧菲克斯的命，为的是将计划尽可能推进。”
“你本不需要如此。”
“王室的老东西们一代比一代难伺候了，在他们眼中动一下王选的宝贝们，他们恨不得找你拼命。”‘色欲’冷哼。
而如今，索菲娅，尤利娅，欧菲克斯。
魔法女神一次性将这三位王选的王储都给安排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捞着。
尤利娅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走到那位之前用过身躯的女仆旁边。
七彩光芒闪过，女仆缓缓苏醒，而尤利娅身子一软。
“你好，尤利娅王女。”
‘色欲’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她直接开口。
尤利娅那漂亮的七彩眸子再次变成紫灰色，她轻轻咳嗽着，若不是有难以忍受的痛苦，这位王女不会如此。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们采用了你的人偶计划，我们不惜用【灵魂魔法】造了那位伊莲·莱茵一半的灵魂，可却落得这么个结果。”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此时此刻，面对魔法教团的七大修女，这位尤利娅·卡尔，人们称呼的疯子，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一抹恐惧。
“因为这计划本就不可行...”她眼眸悲拗，言语喃喃。
“人偶，不可能衍生出灵魂，而灵魂也不可能被人偶所囿。”
“你们本就理解不了情感，又怎么能将情感纳入剧本中？你们一直以来都在模仿着，操控着，你们以为人类都是之前那般提线木偶，但是情感总会越过它曾经到达的地方。”
“特别是...爱。”
啪。
尤利娅被打得跌坐在地，她浑身颤抖着。
“既然如此，我们一开始就应该试图控制伊莲·莱茵。”米利迪乌斯沉声说道。
“闭嘴，不会魔法的蠢货。”‘色欲’用一种闻所未闻的语气说道。
“我们可以这么做，但是你觉得余利恩·凯恩斯不会察觉么？伊莲·莱茵不是机器，要取得余利恩的信任，我们只能模仿她的灵魂，这是唯一的办法。”
“不说伊莲·莱茵的魔法天赋，即使我们要强行控制，以她死前的性格，得到的只是一个呆滞空洞的肉体罢了。我可不是魔法的创造者。”
“所以说到底，一开始就应该折磨他们两人，他们不是彼此相爱么？让他们目睹彼此在地狱中挣扎，余利恩·凯恩斯估计一秒都撑不到。”‘色欲’眼神阴翳。
“很遗憾‘色欲’，同样的话我劝告过‘懒惰’，关于这个方法，我早已经预见了结局。”米利迪乌斯说道。
“结局是什么？”‘色欲’询问。
“空白，结局是一片空白。”
‘色欲’沉默，尤利娅轻抚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她看到这位可怕的修女在颤抖。
此地已经寂寥无声，因为祂们知道空白意味着什么。
命运之神无法遇见的未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命运之神已经死了。
“所以如今只能用最后一个方法了，我们不能再失败。”‘色欲’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下来。
“是的，在明日八时，余利恩·凯恩斯会回到这里。”米利迪乌斯说道。
“这个结局谈不上好坏，但起码没你说的空白那么糟糕吧？”‘色欲’再一次确认。
“是的，这一次我们不考虑情感，不考虑你我附身的这些掉链子的人类。”
“这一次只有两位纯粹的神明。”‘色欲’轻喃。
“而这一次的结局，余利恩·凯恩斯会死在这个他犯下罪孽的地方，和这里所有还未腐烂的尸体一起，坠入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