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背佛僧
尸水河的河水真如它的名字一样，漆黑、恶臭，真有人将河水带离尸水河的领域就会发现，原来这河水与别的河水也没什么不同。
邪门至极。
苏离自问，不怎么想用这条河里的水，更别提喝了。
“苏老弟，这下可麻烦了。”
苏离早有准备，大概知道钱潜打算说什么。
“上游看来出了不小的乱子，最近河里的尸体比往常要值钱不少，换成平日里，那些百姓也不敢下河捞尸，这几天就不太一样了。”钱潜很愁。
按道理来说，有人免费替他们捞尸是好事中的好事。
可惜尸水河的危险不是平常人能应对的，这些百姓贸然下水，只能在河水中增添几具尸体，平白无故增加了捞尸队的负担。
钱潜的担忧并不在此。
他离开这几天，捞尸队又出了别的事。
有个偷尸贼，手段很高明，捞尸队的人都没发现。
他们千辛万苦捞起来的尸体，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偷走？再说了，尸体能做的事可大了，不少庙系手段极端，用尸体常常能蕴养出一些很恐怖的东西。
捞尸队真正怕的是这玩意儿。
妖邪有什么好怕的？心怀不轨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好事啊，有人帮你们完成工作，这不是好事？”苏离不以为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人愿意下水就下水，自己选的，死了也白死。
钱潜颓然点头，这话确实没错。
要是死在河里的人不用他们负责，钱潜也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离见到了其他捞尸队的人。
他们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乱糟糟脏兮兮的头发，身上的衣服很破旧，补了又补，浑身上下散发着比尸水河本身还浓郁的恶臭。
最开始的时候苏离只觉得这种味道很令他厌恶，不知道这味道的来源是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
那是尸臭味。
这种味道令苏离本能地感到厌恶。
捞尸队的队长是个很看起来就很忧郁的大叔，没事的时候就会叼着烟杆，坐在河边看着潮起潮落。
河两边都有捞尸队的人，他们在两岸修了茅草房，平常时候会三五结伴，下水捞尸的时候还会喊着古老的号子，苏离反正是听不懂，但号子很有力量感。
抛开他们的工作和这光是看起来就很诡异的尸水河不谈，这地方还真充满了，怎么说呢，挺生机勃勃的。
捞尸队的队长姓施，名姓快被人忘记了，不熟悉他的人叫他施队长，熟悉他的人叫他老施。
苏离莫名觉得这个姓非常适合施队长的职业。
“你想渡河？”
苏离点头。
“你筑庙了？”
苏离点头，旋即补充道：“因为一个意外，我也挺意外的，但是没办法嘛，我没有选择。”
施队长点头，道：“等我们忙完这段再渡你过河，喜城的消息，钱潜应该告诉你了吧？”
“告诉了，要是施队长知道些什么……”
“我的消息，要花钱买的，有些事还是你自己见证比较好，别人说来的都是假的，你哪天死了记得立遗嘱，让人把你的尸体丢进尸水河，我保证把你捞起来。”施队长说话的语速很慢，嗓音很醇厚，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就是这话不怎么讨喜。
什么叫死了之后？
不能说点吉利的吗？
“怎么，不相信我的技术？”见苏离表情怪异，施队长有些不太高兴。
他的吃饭家伙，怎么可能随便让人质疑？
苏离急忙点头：“放心放心，我一定有个善终的，到时候就不麻烦您老人家了。”
二人之间的交谈到此结束。
尸水河上的确是能捞到好东西的，所以捞尸队其实很富裕。
相比于柳家这种大家族，捞尸队的人就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有点银子那是必定带在身上。
苏离要不是身上没钱，怎么说也要捞具尸体看看手气……
倒是施队长的话，为什么柳老爷子和施队长这么笃定自己会去喜城？
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或者说。
规则？
苏离有点想不明白，这些老东西们又不肯多说，一个个都乐意做谜语人是吧？
苏离暗戳戳生闷气。
……
虽说钱潜说的是尸潮，在河边的苏离没看出这个“潮”字从何而来。
捞尸队的人把尸体捞起来带到岸上，柳家的人给装进棺材，凑齐个十具八具的就带回三水镇。
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
事实并不是这样，钱潜解释道：“我们的捞尸网并不是无限使用的，需要放进庙里吃香火，它吃饱了才肯干活，遇到妖邪把网撑破了，那亏损可就大了。”
苏离还有一个疑惑，尸体顺流而下，尸体太多了，不捞不就行了？
钱潜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哀公和河神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捞不上来谁也没话说，能捞的不捞，那要受惩罚的，反之，捞好了，哀公和河神会给我们奖励。”
苏离懂了。
发俸嘛。
联想到之前柳建章给他讲的故事，苏离大概明白了。
尸水河的捞尸人就好像朝廷在地方上的小官，捞好了就是政绩，可以拿赏钱，捞不好就是渎职，要罚俸。
柳家大概也是这么个情况。
筑庙之后的职司将每个人或者说每尊神束缚在土地上。
苏离觉得自己应该搞懂这个世界的基本逻辑了。
“那你们多余的尸体可以让别人带走吗？我看你们给柳家也挺慷慨。”
“值钱的东西我们都扒走了，生意是生意，情况不一样的。”
苏离自己找不到事做，有些无所事事，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帮柳家钉钉棺材板。
柳喜儿倒是挺忙，没看出来这妮子还挺能干。
没过两日，尸水河的水位肉眼可见地上涨起来。
施队长把烟杆丢在地上，神色有些紧张：“来大货了。”
苏离还在钉棺材板呢，听见施队长的大吼也是急忙抬头看。
河水哗啦啦流动起来，连带着漆黑的河水翻涌不休，河岸边上准备捡漏的百姓一个失足掉进河里，连个水花也没冒。
不一会就看见这不知名的陌生人飘在河里。
苏离暗道邪门。
死人哪有这么快浮起来的。
整个捞尸队严阵以待。
他们帮忙活这么久，还请了柳家帮忙，能不能回本就看这一波了。
苏离也凝神看去，心中暗自思量，不知道自己开口说要打捞这具尸体，捞尸队开价几何？
潮水翻涌了小半个时辰，捞尸队和苏离才终于看见那具尸体。
确切来说，不是尸体。
是个僧人。
他也不是飘在河里，而是直着身子奔跑，半截身子在河水之上，腰腹在水下。
身后则背着一尊金身大佛。
苏离喃喃道：“这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