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佛光
那僧人面目可怖，脸上裂开一道道裂缝，能通过那些裂缝看见僧人暗红色的血肉。
这位僧人的身形庞大，起码是普通人三五倍的身形。
苏离想不明白，这样的体积，也不至于让河水涨潮。
“兄弟们，来大货了，下水！”施队长一声吆喝，噗通噗通，十几张羊皮筏下水。
尸水河深邃得像是没有星辰的夜空，河水翻涌之中，卷起了僧人后面若隐若现的尸骸。
直到这个时候，苏离才明白何为“尸潮”。一大片阴影跟在僧人身下，藏在尸水河中伺机而动，看得出来，这僧人来头不小，至于为什么死在上游，等抢到尸体之后也许能通过尸体的痕迹看出点什么。
苏离抬眼一看，眼前闪过五颜六色的光。
食香者能看见香火，也能看见庙。
尸水河中冉冉升起两座庙，一座小巧，庙门紧闭，通体水蓝色，庙顶有两条龙形纹雕，作势欲飞。
这座庙应该属于尸水河河神。
另一座庙同样庙门紧闭，庙门玄黑，没有多余装饰。
这座庙想必就是哀公的庙了。
这两座庙都坐落在河底，蓝色的香火气和黑色的香火气纠缠在一起，有捞尸队的人点燃三柱大香，河神庙宇突然洞开，湛蓝色的波纹漾开。
另一组人则往河里丢下一具具尸身，这些尸身的主人大多面容姣好，穿戴整齐，连面部都请了缝尸人和入殓师画上妆容，看起来就像待出嫁的新娘子，这些尸身在河水中被拉成长条，一股脑全进了哀公的庙里。
哀公的庙门打开，一张黑色的捞尸网从庙中飞出，缠上那僧人。
僧人的脚步立马放缓下来。
乖乖，这就是玄幻世界处理问题的方法吗？
苏离觉得自己大开眼界了，原来捞尸，不一定是划着羊皮筏硬捞，还可以像斗法一样和尸体纠缠。
施队长在河水中飘摇，用力抛出自己的捞尸网，将僧人周围的尸体推开，周围的捞尸人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他们想要给两座庙宇清空阻碍。
苏离有个疑惑，施队长有没有筑庙？
“我们能做点什么？”苏离觉得自己不能干看着，虽说不能拿下尸身，好歹也能表现一下，让施队长给他讲讲故事，就足够了。
捞尸队虽然成天和尸体打交道。
尸体也有可能说话的嘛。
钱潜没有下水，大部分队员都等候在岸上。
河水上涨一点，他们就往后退一点，河水退一点，他们就往河边靠。
“你钓过鱼吗？”钱潜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河面，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这和钓鱼有什么关系？”
“你吊到大鱼一个人拉不上岸的时候，是不是要好几个人一起帮忙使劲？”
苏离懂了，原来捞尸还有这种讲究。
抛开尸体本身的恐怖因素不谈，这事还是挺有趣的。
“施队长说你筑庙了对吧？你看看那个和尚有没有筑庙，那和尚气势那么骇人，肯定筑庙了。你看出他的庙在哪，我们好想办法应对。”钱潜在尸水河打拼这么多年，太熟悉这种事的流程了。
苏离恍然，原来还可以这样。
一眼肯定看不出谁筑没筑庙，正常人都会藏得好好的，比如苏离自己。
这僧人是死人啊。
死人怎么懂得隐藏自己呢？
苏离悟了，瞪大双眼看向僧人。
首先入眼的是金灿灿的光芒，金光周围则呈现五彩的光，一缕缕金色的香火气逸散，像是在逃离僧人。
苏离没有看出僧人的庙在哪里。
这不可能，这僧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身上还有逸散的香火气，普通人身上是没有香火的。
在苏离观察僧人的时候，施队长他们已经和僧人发生接触。
河水翻涌之中当即便掀翻三张羊皮筏。
施队长面色沉稳，手中动作丝毫不慢，手中的捞尸网如臂使指，紧紧缠住僧人的手臂，将僧人带离原本的轨迹。
“看不出来。”苏离眼睛都睁疼了，还是没看出来，只知道这个僧人来历不凡。
“你没有什么特殊本事吗？光筑庙了？”
苏离这才想起来，他还有喜神的红烛呢，能透过红烛看出一些东西。
苏离想到便做，揉了揉眼睛之后重新睁开眼睛，现在他的瞳孔中似乎燃烧着一团小小的火苗。
再看向周围的环境和人时，与平常时候又不太一样。
苏离把目光投向身旁的柳喜儿。
这妮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悲伤，对自己似乎有些防备。
“干嘛？”
苏离没理柳喜儿。
红烛观察之能，按照苏离的得到的信息，大概能看出对方对自己是否含有恶意和一些细微情绪，不知道能不能看庙。
视线重新落到僧人身上，香火气在火光的渲染下更加显眼，在僧人下方则传来一缕缕黑色气息。
那些黑色气息并不针对苏离，苏离猜测，那大概是河底的邪祟散发的恶念。
视线继续缓缓扫过，苏离看向僧人身后背着的大佛。
一道锐利的眼神通过佛像刺向苏离，苏离眼睛一疼，眼角流下一滴鲜血。
原本平静的僧人突然怒目圆睁，脖子扭过来看向苏离，浑身气势升腾，恶意铺天盖地袭来。
“怎么回事？岸上有谁做了什么？”
施队长大怒。
僧人突然改变行动轨迹，差点把他带进河里。
很快，施队长发现不对了，这僧人居然在往岸上走。
这么多年来，施队长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掉进河里的尸体属于河神，哀公的权能是捞尸。
简单说来，捞尸是在与河神抢饭碗。
只要是尸体，只要进了尸水河，绝对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走上河岸。
现在倒是省事了，他们不需要用力就能把尸体带上河岸。
河水翻涌不休，水下跟着僧人的妖邪们急了，他们跟了一路，怎么可能随便让捞尸队截胡？
妖邪们暴动起来，黑色的头发，绿色的水草，一条条枯瘦的手臂伸出河面朝着羊皮筏上的捞尸人袭来。
施队长拿起船桨，但凡是搭上羊皮筏的手臂都要挨一下。
施队长不知道岸上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僧人往岸上走，那是好事。
僧人散发着滔天怒气，一步步朝着岸上走，苏离通过火光看到了僧人身上的恶意，那种恶意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我杀了你爹还是杀了你娘，看你一眼就这样，真小气！”
苏离扯开嗓子喊道：“我看到他的庙了，他的庙就是他背着的大佛。”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回应他，就连河面的捞尸人也没回话。
“怎么了，怎么都看着我？”苏离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柳喜儿问道。
柳喜儿结结巴巴指着苏离旁边说道：“你怎么在发光？”
“发光？”苏离不解。
那僧人身后的佛像金光大放，僧人自己则张开嘴巴，嘴巴里空无一物让他无法发出声音。
僧人分明在说：“贼！”
在僧人和捞尸队队员的视线中，此时的苏离宛若一尊佛陀，脑后挂着一轮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