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君老渐迷悟
若真的让杨稹整顿官制，第一个开刀的肯定是礼院，不仅设有专门负责接待西夏和辽的官职，还有怀远驿、都亭驿。
虽说自五代就有这种形式的存在，但那时毕竟是四分五裂的局面。
现如今好歹也占据半壁江山，却害怕领土面积、经济都比不上的小政权。
许壮看那些人同样不顺眼，嫁祸也没有顾虑，行礼道：
“我们先去准备，告退。”
杨稹刚回到院中，却发现赵宁已不见身影，只见悦儿急匆匆跑来，着急喊道：
“官人……”
“夫人呢？发生何事？”
“官家派人来传话。”
杨稹闻言，暗骂赵祯假仁假义，明明亲口许假，前后不过一天时间又要召见。
而且朝中能人如此之多，却还要询问自己的意见，问就罢了，关键是不采纳。
带着些许怨气朝门口而去，快到时便看到赵宁正在和赵祯的内侍交谈。
“曹公公。”
“杨寺正不必多礼，请跟咱家走吧。”
杨稹旋即看向赵宁，“若回来晚，夫人无需等我，早点歇息。”
“无碍，我等得住。快去吧，别误了时候。”
两人道别后，杨稹坐上马车，今天得再添把火才行，耳濡目染总有一天能让赵祯不遗余力地支持自己的主张。
来到紫寰殿的时候，天色刚好暗下来。
等曹公公通禀，杨稹才踏入大殿，而此时两个身着紫色官服的人正和赵祯在商议着事宜。
“臣叩见官家。”
赵祯神色凝重，挥手道：
“你且先候着。”
“遵旨。”
杨稹打量着两人，推测他们应该就是当朝的昭文相文彦博和集贤相富弼。
凡是史书中有所记载的，他都能猜个一二。
他越发觉得赵祯可憎，不知过去多久，那二人才离去。
赵祯让人给他赐座后，殿内又只剩下君臣二人，他的脸色倒是平复了几分。
可杨稹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直接质问道：
“官家准臣告假，却又突然召回是为何意？”
“真是年轻气盛，朕只不过是想让你同朕用膳。”
见赵祯还在打哈哈，杨稹只觉他是真的有病，再次问道：
“官家有事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你是头一个不领朕情意的人，果真是别具一格。”
紧接着，赵祯变得严肃起来。
“那几个夏人现在正吵着要见朕，你如何看？”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任谁都有些难以接受，杨稹自然不想这么容易就让赵祯拿到自己的主意，必须得让他付出些代价。
“臣先前已说过办法，官家不予理睬，恕臣别无他法。”
“朕以为你气量十足，怎可和那些人一样心胸狭隘？”
杨稹见他有准备使用那套话术，急忙打断道：
“臣认为是官家太高看于臣，为官前我不过是一凡夫俗子，和多数人一样为名为利才寒窗苦读，何必把臣比作圣人。”
事实本就是如此，哪怕是心怀天下，依旧无法脱俗入道。
“既然如此，何苦大费周折让朕支持你的主见？朕许你荣华富贵不好？”
杨稹不知他到底是不是老糊涂了，常言道越老越精明，结果问的都是不着四六的问题。
“臣觉得官家并未理清其中关系，一个人的所求可以是多种多样的。”
“秦惠文王用张仪，此人同样为名利，但他的功绩史书可鉴。”
杨稹不敢赌，人一旦找不出弱点是非常致命的，尤其是在这种时代。
赵祯长叹一声，知道说不过他，只得回归正题：
“若你能妥善处理此事，朕应允你更上一层楼如何？”
“请官家先答应臣一件事。”
“说与朕听。”
“臣要二府三司全部官员的名册，要详细。”
主要是当时忘记向赵祯索要名册，只知道人多，不知具体数量，安排计划便有些困难。
赵祯略显为难，这样一来就真的是坐上杨稹的贼船。
杨稹上次的话还有一半没说完，若不是赵祯急着处理政务，非要把他骂的体无完肤。
他决定再好好劝说一次，于是沉声道：
“方才官家所言臣气量不足，没有达到心中预期。恰恰说明官家只知道主张‘仁义’二字，却忽视掉人心之复杂。”
“官制精细到每个机构只负责一件事，便会滋生出许多慵懒之徒不作为。懒政似瘟疫，一传十，十传百。”
“且官职一多，必然要增设科考名额。今年科举，的确能人辈出，但官家却不见有足足几十万人参与。”
“世人皆知读书可以入朝为官，这种风气一旦兴盛，于百姓家中，多人供养一人，缩衣节食。”
“土地需要年年耕作，若未中功名，荒废两三年再行耕种，岂不是颗粒无收？”
“长此以往，社稷危矣。”
杨稹一口气把心中憋闷的事情尽数说出，痛快万分。
赵祯久在庙堂，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等殿试结束，朕会采纳你的建议派人下去看看。”
杨稹觉得[无为而治]太过理想化，可治理国家必须从实际出发。
士大夫皆以‘君’为社稷之本，不过是一姓一家之本而已，他们只需要听从天子调遣便可以过上普通百姓梦寐以求的生活。
杨稹只能言尽于此，要是一次把赵祯耐心耗尽，下次再想说动他会更困难，张弛有度更为合适。
起身行礼道：
“西夏一事，臣主战。”
“官家不可再助长夏人气焰，若是这次提前把钱款交付，明年如何？臣以为二月便来。更有甚者，契丹人会同来分一杯羹。”
赵祯面露难色，只问道：
“刚才两人你可认识？”
“臣只知位高权重，但要是想妥协，那臣不认识也罢。”
杨稹态度十分坚决，补充道：
“坏人只会说欺负看起来好欺负的，而且会一直欺负下去。”
“唉……”
赵祯也站了起来，“你把计划先说来听听。”
“臣以为明日朝会官家可以接见的名义将西夏使臣召来，当场扣押。”
此举是为肃清朝中和西夏人有勾结的官员，若是几人被扣押，定会有人去怀远驿通风报信。
到时顺藤摸瓜，先把内奸铲除，才能保证后续计划的顺利。
赵祯闻言，厉声道：
“真是狂妄！你这不是等同于宣战？连准备的时间都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