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L
NCPD的巡逻车在夜之城里转了一夜，据说是因为生物技术大厦遭遇了入侵，有一些很重要的资料遭遇了盗窃。
夜之城的市民们并不感到惊讶，毕竟这群企业财团每隔一段时间基本都会闹出这种事情来。
像什么荒坂的义体样品丢失啦，平价火力和宪法军工的新品装车啦之类的。
像是这种情况，基本都是其他企业搞的鬼。
这次出事的是生物技术，那动手的应该就是军用科技。
就是不知道生物技术这次丢的是什么，看上去应该很值钱的样子，毕竟往日可没有闹出过这么大的阵仗。
陆拾站在窗口，看着外面飞来飞去的浮空车，不禁咂舌。
NCPD虽然名义上还是夜之城的官方部门，但实际上已经快要变成公司的狗了，这群家伙和正统公司狗之间大概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他们不领公司的薪水，只赚公司的外快。
现在究竟是NCPD成了公司的外包，还是夜之城将NCPD外包给了公司，陆拾已经傻傻分不清楚了。
视野的角落弹出一个通话申请，是曼恩。
“喂，曼恩。”
“陆拾，你和萨莎在哪？你们没事吧？”
“放心，任务顺利，只不过……发生了一点小意外。”陆拾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萨莎，还有一边念叨着麻烦一边给萨莎调整义体的老维，“我们都没有受伤，不过萨莎用了EMP，义体需要调整一下，暂时没办法接电话，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
“没事，你们两个没事就好……外边那些NCPD是在找你们吧？”
“嗯。”
“你们两个躲好，不要被抓了。”
“放心。”
通讯挂断，陆拾摸了摸有些发酸的脖子，来到手术台前：“情况怎么样？”
老维正在整理工具：“都搞定啦，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珍惜生命，身上装那么多义体还敢用EMP，想自杀可以换一种舒服点的死法嘛，干嘛这么折腾自己？”
陆拾没有理会老维的碎碎念，低头看着沉睡的萨莎：“她多久能醒？”
“半小时左右。”老维打了个哈欠，义眼突然闪烁了一下，一条转账记录弹了出来，“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舍得结账了。”
“我一直都很大方。”陆拾从一边的货架上随便拿了一张叫做《夜之城假日》的芯片，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拿起超梦头环把芯片插了进去。
老维打了个哈欠：“我先去睡了，你走之前记得帮我锁门。”
“OK。”陆拾连头都没回，超梦已经开始了。
老维上楼休息了，一楼就只剩下了躺在手术台上正在重启的萨莎，还有坐在沙发上玩超梦的陆拾。
夜色沉沉，半个小时之后，陆拾听到了细微的呻吟。
他摘下头环，看向手术台，萨莎正摇晃着脑袋坐起来，看上去像是喝大了。
陆拾把超梦头环一丢，来到萨莎面前。
视野当中突然多出来了一双腿，萨莎愣了一下，然后目光沿着两条大长腿向上，经过身体和脖子，最终落在了陆拾的脸上。
“……抱歉。”
她清醒了，也想起来了自己做了什么。
对于佣兵来说，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意气用事是大忌，很有可能会因此害了自己和队友的性命，今天晚上如果不是陆拾在场，萨莎没办法想象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甚至哪怕陆拾在场，他们两个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
所以萨莎对陆拾感到抱歉。
但如果问她后不后悔，她的回答一定是——不后悔。
她并不后悔自己在任务中的所作所为，或者说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要这么做。
陆拾看着她的眼神，猜中了她的想法。
“换个地方吧，我们聊聊。”
“好。”
——
夜之城不缺酒吧，在这个烂到发臭的城市里，永远都有人花钱买醉。
在附近的某家酒吧里，萨莎给陆拾讲述了有关她母亲的故事。
故事很平淡，没有什么波涛汹涌的情节，有的只是一个重病卧床的母亲，和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他们没有钱，靠着浅薄的救济金生活，每个月还要花很多钱买药，用来控制母亲的病情。
后来，重病的母亲撒手人寰，小女孩也慢慢出落的亭亭玉立，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死于重病，直到在完成某个委托的时候，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当年女孩的母亲使用的药物，是拥有严重副作用的药品，长时间服用就会引起神经退化，造成患者死亡，但是生产药物的企业为了维持药品的销量，居然将药物的副作用隐瞒了下来，没有透露给民众。
女孩的母亲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在药物的副作用下！
女孩很生气，所以她打算将药品公司的行径告知这个公司的敌对公司，然而在她要行动的时候，她的队友阻止了她。
——
“没用的，公司和媒体狼狈为奸，各大公司也同流合污。”陆拾摇晃着酒杯。
“你觉得将生物技术的机密情报发给军用科技控制的54台就没问题了？太天真了，这两个企业表面上打生打死，但在涉及根本利益的时候，他们比你想象当中要团结。”
“根本利益？”萨莎问。
陆拾呵呵一笑：“捞钱，剥削，让底层人既能够产出价值，又无法翻身，就是资本最根本的目的。”
“……”萨莎沉默了。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洞悉了这个城市的黑暗，所以她才会成为一名佣兵，但是生物技术的行径让她认识到，这个城市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黑暗，而陆拾的话更是进一步打破了她对这个城市的认知。
她茫然了，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任由这件事继续被生物技术埋起来，看着其他人继续使用有副作用的止疼药，直到死亡？
她不清楚自己算不算好人，但她觉得这样不对。
“你说要帮我？”萨莎本能的求助陆拾，在她的认知当中，陆拾应该算是能力最强，也最有办法的一个人。
陆拾看着她，笑了：“这杯酒你请客？”
“什么？”萨莎不知道陆拾这种时候为什么说这件事，不过在她也没有多想，左右只是一杯酒，“可以，我请客。”
“那好。”陆拾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佣金，我收到了。”
“黑客的事情，当然要用黑客的手段来解决。”
距离陆拾完成共享已经过去了一整天的时间。
陆拾目前的细胞活性和神经波长，是常人的14.33倍，并且还在继续增长。
——
NCPD浩浩荡荡在夜之城搜了两天，然后就偃旗息鼓了。
这群家伙当狗都当不明白，干的事基本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一点用都没有，说他们当狗也算抬举了，毕竟狗还会看家护院咬人呢，而NCPD只不过是占着夜之城的薪水职位但是啥也不会干的废物。
真要论守护夜之城，还得看暴恐机动队。
但是很可惜，公司的人指挥不动暴恐机动队。
两天之后，夜之城又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夜之城的大多数市民都并没有受到这场大规模搜查的影响——对于他们来说，这跟家里做一次大扫除没什么区别。
对于马丁内斯家来说也差不多。
倒不如说，因为NCPD的巡查，导致马丁内斯家这段时间过的还不错——葛洛丽亚·马丁内斯在创伤小组工作，这段时间夜之城的治安有了一定程度的缓和，她的工作也轻松了不少，甚至都有时间接送儿子上下学了。
作为预算拮据的家庭，马丁内斯家的车是一辆在圣多明戈最常见的加利纳G240。
这是一辆性能极差的车子，走在高架上都能三秒一抖，而且毫无内饰可言，唯一的优势就是便宜。
在夜之城，没车可不行，没车，你就不能上班，不能送小孩去幼儿园，帮派火并的时候你也没法逃。
除非你是一个随时随地能在路边解锁车辆使用的黑客，不然你最好还是买辆车——这是来自优秀雇佣兵陆拾的经验。
现在马丁内斯家的加利纳G240正一摇一晃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副驾驶的大卫·马丁内斯控制着身体的抖动：“妈，家里还有钱升级正版系统吗？不如就用医生给的盗版软件吧。”
“不行！”葛洛丽亚斩钉截铁的拒绝。
作为一个从事灰色工作——指从死亡的尸体上偷窃义体进行贩卖——的人，葛洛丽亚很清楚那些盗版软件的门道。
低价给你提供效果和正版一样的软件？
那些黑客是做慈善的吗？
当然不是，指不定你在什么时候就被盯上了。
“可是...你不是没钱了吗？”大卫无聊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让他的脑子忍不住开始回顾昨晚看的刺激黑超梦，里边的飙车片段真的很容易刺激肾上腺素。
“那是因为还没发工资！家里当然不会有大批闲置的钞票！还有，不要再抖了！”
大卫闻言停下了抖动，长长叹了口气。
又不是他想抖的，明明是车子在抖。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他却不敢和葛洛丽亚争辩，毕竟这是他们家唯一能买得起的车子，而且主要用途还是送他上下学。
车子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大卫犹豫着开口道“其实……我最近有在想，或许我可以休学，找找工作什么的……”
“你在说什么！？”
“妈...伱也知道，光是系统升级的钱我们都很难负担，而且我在学校相当格格不入，妈妈你也一无所知吧？只要是穷人，都不可能受重视，我就算再努力读书，也不可能变成和他们一样……我也不想和他们一样。”
“大卫！”
葛洛丽亚大声喊出来大卫的名字，大卫身体抖了一下，立马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然而，时间过去了许久，他都没有听到葛洛丽亚的训斥。
他战战兢兢睁开眼睛，看向葛洛丽亚，心脏猛然一颤，像是被什么人一把攥紧了一样。
葛洛丽亚，他那个一直强势的母亲，总是自顾自地给大卫安排人生的女人……她在哭。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她赤红色的眼圈和脸上的水痕都在无声地说明，她在流泪。
“……抱歉。”
大卫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声道歉。
车子里陷入了沉默。
一路无话，车子缓缓停在了位于传道海滨大桥旁的超级摩天楼H4的楼下，他们母子的家就在这里。
两人都没有下车，车里的气氛出奇的压抑。
正当大卫准备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的时候，车子里的电台突然响了。
没有人去碰它，电台自动打开了，里边传出来了一个沙哑的电子合成音。
“各位夜之城的市民，无论你是在电视、电台、广播、电脑、个人终端、广告牌、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上看到我的样子，听到我的声音，我都由衷地祝愿你们，下午好。”
“这是什么？病毒吗？”葛洛丽亚皱着眉，想要关掉电台，但无论她怎么操作，电台都保持着开启的状态。
大卫则是更加敏锐，直接打开了个人终端，找到了一个频道，看到了正在说话的人。
那是个漆黑的房间，男人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之中，整个画面当中只有一张惨白的面具格外显眼，像是漂浮在黑暗当中的幽幽鬼火。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L，是一名黑客，现在我劫持了整个夜之城的流媒体，在向全夜之城进行同步播放。”
L的声音像是金属划过玻璃一样刺耳，但他说的话却吸引着看到他的所有人。
“你们可以将这当成一场节目，就像是《条子也疯狂》或者《枪炮马背》那种，不过我要说的，并不是那种无聊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厚厚一摞纸，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但是因为环境太黑，大卫根本看不清纸上写了什么。
好在下一秒，L就做出了解答。
“在我手上的，是夜之城各大公司的黑料，其中有些事情家喻户晓，有些事情鲜有人知，不过这不重要。”
他要做什么？所有人的脑中都冒出了一个问号。
而这个问号，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不定期进行直播，将这其中的内容分享给大家。”
“当然，我明白，只靠这些东西并不能拯救这个烂泥一样的城市，不过这不重要，没错，不重要。”
“这只是一个乐子，一个在茶余饭后给大家提供话题的消遣而已，我从不希望改变什么，只是希望各位市民知道——永远不要对「公司」抱有期待。”
“那么，今天的开场白到此结束，正式的第一份爆料，会在几天后进行，内容则是有关这两天NCPD进行的地毯式搜查，各位敬请期待。”
“咔哒”一声，画面被切回了原本的节目，大卫没看过这个节目，但他看到了节目主持人的反应。
黑皮肤的主持人呆愣愣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实际上，大卫也说不出来。
整个夜之城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震惊，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
劫持整个夜之城的流媒体进行直播，公开各大企业的黑料，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挑出来都足够正常人死一百次了，就算是摩根黑手和强尼银手看到也只会甘拜下风。
毫无疑问，在这一瞬间，夜之城即将诞生一个新的传奇。
至于为什么是「即将」——因为L还没有正式开始爆料。
等到L正式开始爆料，他或许就会成为真正的传奇，一个活着的传奇——前提是他真的能够在各大公司的追杀中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