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7)
1849年1月17日,克利夫兰·福布斯船长在他的指挥岗位上满意地注视着美丽的巴拿马湾。地峡又一次迎来了初夏,万里无云的蓝天、清新的信风和清澈平静的海水。他奉命在离城市最近的纳奥斯岛[1]抛锚,然后前往最远的塔沃加岛[2],在那里储备水和煤炭以便继续航行。
他正准备上岸时,水手长提醒他右舷有一艘载有两名乘客的船正在靠近。当其中一人抬头看梯子顶端时,船长认出了他的老朋友。
“威廉·纳尔逊,好久不见!”福布斯惊呼道,两人拥抱在一起。
“至少有五年了,我在巴拿马生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在太平洋水域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无法拒绝阿斯平沃尔提出的指挥这艘豪华轮船的提议。而且,加勒比海已经没有秘密了。来吧,和我一起为这次会面干杯。”
两人坐在军官休息室里,手里拿着威士忌,纳尔逊问道:
“坐轮船旅行感觉怎么样?”
“尽管发动机还有一些问题,但比起帆船,轮船的航行速度要快得多。从纽约到这里只用了三个半月。”
“风的变化无常和人类发明的机器之间真的有很大的区别,”纳尔逊感叹道,“我希望能尽快亲自去一趟。”
“我是来请你不要在这里抛锚,而是直接去塔沃加。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美国正掀起一股淘金热潮。”
“我们从纽约启航时,我对此还一无所知。我是在卡亚俄发现的,当时有102个秘鲁人正在去矿区的路上,他们上了船。”
“102个秘鲁人?”纳尔逊揉了揉脸颊,“问题比我想象的要严重,我们还有多少空位?”
“最多150个。”
“恐怕太少了。城里有1000多个淘金的美国人在争先恐后地登船。我把几个人留在码头上,急着雇船把他们送到这里。因此,我请你们除了把船开到塔沃加外,还要把乘客留在船上,没有扎克里森与纳尔逊公司签发的船票,就不准上船。”
“放心吧,没有我的明确许可,所有人不得上下船。但你打算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我还不确定。我们可能要削减剩下的名额。我们必须分配给带着工作人员旅行的将军7个名额后,还剩下143个名额。我有一队80多人的跟野人差不多的高地人,他们是第一批到达巴拿马的,全副武装,最好让他们先出发。”
威廉·纳尔逊回到大教堂公园对面的办公室时,遇到了500名骚乱者,他们高喊着反对公司的口号。他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走廊走进办公室,派秘书去中央饭店寻找珀西弗德·史密斯将军。
“告诉他是关于去加利福尼亚的事,事情很紧急。”
半小时后,史密斯将军在幕僚的簇拥下,穿过人群,走进了扎克里森与纳尔逊的办公室。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你们这些人就没有计划吗?”他直接问,也懒得打招呼。
“要计划大规模的、群体性暴动是很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够预见到加利福尼亚州黄金所引起的恐慌,我担心要过几个月才会有新的船只加入这条航线。目前我们知道,一些悬挂英国国旗的船只已经驶向这里,以利用这个大好机会,尽管我认为它们中的大多数将更愿意服务于大西洋航线,从而给这个城市带来更大的压力。”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的命令是负责加利福尼亚和俄勒冈新领土的军事指挥,我希望你能尽快让我们登船。”
“让你和你的部下登船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处理1000多名也想立即登船的美国人。我真正希望的是你们能帮我把事情安排好。”
“你知道我在这个国家没有管辖权。此外,你不觉得一个普通的船运代理向美国陆军的将军下达指示有点太自负了吗?”
纳尔逊很难理解这位军官话语中近乎迂腐的傲慢。
“我无意命令你,这也不是一个普通的船运代理在跟你说话,我是美国的总领事,”他坚定地说,“你我都知道,如果发生任何严重事件,当地政府没有足够的人员和武器来维持法律和秩序。我有责任向国务院通报任何可能影响美国公民利益的情况,此事就是这种情况。”
史密斯将军明显感到惊讶,他慢慢地捋了捋胡须,坐了下来,用和解的语气说道:
“我不知道你还是我国的领事,情况如何?”
“很简单,将军。‘加利福尼亚’号有150个空座位——如果不考虑你和你的部下将占用的座位,则是143个——我有1000多名乘客要上船,其中80名是野蛮人,如果我不先让他们上船,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知道那些高地人,”将军咕哝道,“只有150个空位?但‘加利福尼亚’号是一艘相当大的轮船,你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我刚去过船上,船长确认了确切的空位。事情是这样的,在卡亚俄港,有102名秘鲁人上了船,他们也是去黄金之地的。”
“102个秘鲁人?外国人怎么可能抢走美国人的配额?我提醒你们金矿在加利福尼亚,加利福尼亚是美国的领土。”
“我提醒你们,海洋法规定,谁有船票,谁就有权被运到最终目的地。在和平时期,如果我们对本国人和外国人区别对待,那么航运业就完了。”
“但你难道不明白,这种情况可能导致类似战争的暴力行为吗?你打算如何向你的同胞解释你决定偏袒外国人?”
“就像我向你解释的一样,将军。”
“除非你把秘鲁人赶下船,否则不要指望有我的支持。”
珀西弗德·史密斯将军做了一个不高兴的手势,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办公室。一到街上,他就命令他的中尉散布消息,说“加利福尼亚”号上有102名秘鲁人占据了属于美国公民的地方。
就在扎克里森与纳尔逊的办公室门前火药味正浓的时候,几船美国人正驶向海湾中的“加利福尼亚”号。在舰桥上,福布斯船长对这些淘金者的胆大妄为和顽固不化感到惊讶,他对水手长评论道:
“他们至少划了五个小时的船才到达塔沃加。告诉他们禁止上船,并准备好击退他们,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力。尽可能避免使用武器。”
当小船离船不到50码时,大副在喇叭的帮助下开始重复:“我们不接受旅客上船,请返回陆地。”
但小船像钳子一样继续向船的两侧靠近。注意到有些船还带着梯子,大副感到非常有趣,于是命令他的手下:
“准备击退那些试图登船的海盗!”
少数人设法抓住梯子爬了几步,却被水手们毫不客气地开枪击退。一些身着大衣、系着领带的冒险者在水中挣扎的场面引起了水手们的哄堂大笑,福布斯船长和水手长也一起笑了起来。
回到船上,浑身湿漉漉的、更顽强的人还有心情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币,大声表示如果允许他们上船,他们会额外支付一笔钱。
“请返回陆地,”水手长回答道,“只有在那里,你们才能处理旅行安排。”
与此同时,岸上也出现了混乱。从高喊“让秘鲁人下来”开始,示威者们开始了行动:石块和棍棒落在扎克里森与纳尔逊办公室的外墙上,打破了窗户的玻璃,最坚决的抗议者从窗户进入,掀翻了家具。奥瓦尔迪亚省长别无选择,只能动用公共武力镇压骚乱者。广场上出现了紧张的平静,威廉·纳尔逊趁机派人去找高地人的首领。在他办公室旁边的走廊里,船运代理人递给麦肯农80张船票,让他和他的部下在情绪冷却后立即登上“加利福尼亚”号。几分钟后,高地人撤退到圣多明各海滩,这场运动失去了那些最大胆、最暴力的成员。谈判的时候到了,纳尔逊让秘书去“加利福尼亚”号上通知船长,他有必要出现。
第二天,在日出之前,福布斯船长与纳尔逊共进早餐。
福布斯船长说:“我们这里的情况应该成为未来能参考的典型。只要淘金热还在持续,巴拿马的旅客就永远比船上的位置多。希望上帝能帮帮我们,让我们不会再遇见像史密斯将军那样的人,他们非但不能帮助解决问题,反而会使问题更加严重。”
纳尔逊和福布斯同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邀请三名乘客代表参加会议,代表中有一名传教士、一名商人和一名农民。中午时分,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在省长秘书在场的情况下,他们确定了一种方法,即通过抽签来决定剩余座位的归属,同时考虑到所购车票的类型,并尊重乘客向出价最高者出售座位的权利。
回到公司办公室后,纳尔逊向焦急的乘客们介绍了商定的抽签制度,并将写有购买了前往加利福尼亚船票的乘客姓名的纸条放在帽子里,这些乘客占了绝大多数。那些只买到查格雷斯或巴拿马船票的乘客则需要排队等候。抽签即将开始时,史密斯将军出现了。
“你打算做什么,美国领事先生?”最后这句话带着讽刺,“这可不是美国式的做法,我会让华盛顿当局知道的。我警告你,如果你不顾我的建议,坚持运送秘鲁人而不是同胞,后果将极其严重。目前,我向你们保证,在加利福尼亚,我就是最高长官,我将禁止秘鲁人开采我们的矿山。我再次要求,外国人占有的102个席位应由合法的美国人而不是其他地方的土著人占有。”
纳尔逊感觉到局势又一次从他的指缝中溜走了,他把福布斯船长叫到一边。
“秘鲁人住的船舱有多大?”他问道。
“比平时宽敞一些,怎么了?”
“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在每个舱房内容纳四名乘客,而不是两名?”
“空间没有问题,我们有足够的吊床和床铺。问题在于重量。我们将不得不减少煤炭负载,并在阿卡普尔科[3]进行补给,这始终是一个风险,因为在太平洋上没有几个港口可以在紧急情况下提供庇护。还应该询问秘鲁人是否愿意合作。”
“我将亲自前往,向他们通报最新情况。我相信他们不仅乐意留在船上,而且有些人可能愿意为一笔丰厚的报酬放弃他们的位置。”
“谁知道呢,威廉,谁知道呢?我从未见过像这些秘鲁人这样热衷于去加利福尼亚的。”
纳尔逊宣布,每有一个秘鲁人在船上,就能有一个美国人搭乘“加利福尼亚”号,史密斯将军获得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我只是尽了爱国的义务。”这位军人谦虚地向前来与他握手的人重复道。
“加利福尼亚”号的开航日期定在1月31日,公司通知乘客,所有乘客必须提前三天持有公司办公室签发的有效船票。一周后,船票的转售价格超过了500美元,随着最后期限的过去,这一数字还在不断上涨。在此期间,秘鲁人一直留在“加利福尼亚”号上,谣传说如果他们拒绝合作,很快就会被赶下船并被处以私刑。纳尔逊要求将他们分成四组,并腾出一半的船舱给新的乘客。
随着预定出发日期的临近,票价不断上涨。为了协调,纳尔逊将转售活动集中在自己的办公室,指派代理公司的一名员工负责接收船票,然后将船票交付给想买票的人,以换取所有者规定的价格。代理公司收5%的佣金,用来“支付损耗费用”。还有五天的时间,票价就达到了800美元,人们猜测很快就会达到1000美元。
在“加利福尼亚”号上,秘鲁人听着这些杂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800美元一张船票!水手们肯定在夸大其词。”出发前三天,乘客胡里安·萨莫拉来到甲板上,要求与船长对话。
“他很忙,”水手长用西班牙语嘟囔着说,“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想告诉你,如果价格达到1000美元,我准备卖掉我的船票。”
“我就知道,”水手长想,“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报价。”
“我会让船长知道的,如果有疯子出价1000美元,我们也会让他知道的。”
胡里安·萨莫拉是在卡亚俄上船的秘鲁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他在渡海期间过了20岁生日。他身材魁梧,个子不高,深褐色的皮肤,直直的头发,秀气的鼻子和一双斜眯的黑眼睛,与其说是西班牙人,不如说是印加人。萨莫拉出身于一个银匠世家,这门手艺几百年来父子相传,萨莫拉家族以此为生。家里有六个兄弟姐妹,三子三女,胡里安排行老二。但是,银匠行业正处于不景气时期,父亲和两个年长儿子的收入不足以养家糊口。不久前,令父亲深感遗憾的是,年仅15岁的大女儿不得不去利马的一个老太太家当保姆。有消息在沿海的秘鲁人中传开,说在一个叫加利福尼亚的地方有金山银山等着人们去采集,父亲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告诉他们他决定买船票去黄金之地。“卡亚俄有一艘船开往那里,船费是150美元。加上我们的一点积蓄,再卖点东西就足够了。如果按他们说的那样,不到一年我就能满载黄金回来,但他们说,必须在黄金开采完之前先到那里。”
妻子更加谨慎保守,坚决反对:“你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和一家之主。你不能走,不能让我们自生自灭。”经过反复讨论,萨莫拉家族同意让次子胡里安去,他是家中最强壮的儿子,而且对敲打银器的工作并不热衷。“家族的未来就靠你了。”这是胡里安离开家前往卡亚俄港的那天早上从父亲那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口袋里装着160美元,背上背着一个帆布包,他要完成一项使命,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的愿望。
出海前三天,水手长告诉胡里安,船长在驾驶室等着他。
“所以你愿意卖掉你的船票,”福布斯船长说,“我能问问你打算用这些钱做什么吗?”福布斯船长用流利的西班牙语问道。
“把钱寄给我在卡亚俄的家人,然后等一艘新船把我送到加利福尼亚。”秘鲁人无动于衷地回答道。
“别以为这么简单。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新的船来,也不知道是否会有船愿意从巴拿马到卡亚俄。很有可能要过几个月你才能上船或汇钱。”
“我准备等待。”
福布斯船长为这个孩子感到难过,尽管他很粗鲁,却透着天真。
“那么,我建议你要非常小心,把你的钱放在城里一个安全的房子里。去拿你的行李,以便有船可以把它们运上岸。”
“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胡里安指着他的小提包说。
在过去的两周里,巴拿马人习惯性地聚集在扎克里森与纳尔逊公司的办公室外,密切关注船费的上涨情况。“真是难以置信,”他们评论道,“800美元一张船票,加利福尼亚能有多少黄金?”胡里安下船的当天下午,已经有消息称当天的票价可能会涨到1000美元。在这个男孩进入代理处之前,人们议论纷纷,发出惊讶、钦佩和难以置信的低语,“他很年轻……”“他拿这么多钱干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只有一个秘鲁人愿意卖票……”“一定是没有其他人愿意出这么多钱……”在威廉·纳尔逊的办公室里,阿尔伯特·斯威尼和他的黑人奴隶等待着。
“下午好,年轻人。”纳尔逊问候道,“请坐。这位是来自新奥尔良的斯威尼先生,他愿意出1000美元买你去加利福尼亚的船票。你愿意卖吗?”
胡里安犹豫了一下,但只犹豫了一会儿。
“是的,先生。”他边回答边坐下。
“你知道,”斯威尼用他一贯的沉闷、恳求的语气说,“这张票不是给我用的,我抽签抽中了,而是给这个连一张中奖票都拿不出来的黑人的。有些人还敢说我们对奴隶不好!1000美元,你觉得怎么样?”
胡里安完全听不懂美国人的话,他看了看黑人阴沉的脸,又看了看纳尔逊,想听他解释。后者只是友好地对他笑了笑。
“能把你的票给我吗?”
胡里安从他的后裤兜里掏出了梦寐以求的船票,递给了纳尔逊,纳尔逊在上面盖章签字后,又递给了斯威尼。
“这是你的钱,年轻人。请数一数。”
胡里安接过信封,慢慢地数着钞票。
“是950美元。少了50美元。”
“有代理佣金。”纳尔逊解释道。
“我们对这些交易收取5%的佣金。”
“没有人告诉我要收佣金。如果我拿不到1000美元,就不成交。”
斯威尼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怀疑情况变得复杂了,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我已经付过钱了,问题就交给你了。”他说着告辞。
“把票还给我,”胡里安要求道,他也站了起来,这使得奴隶也站到了他和斯威尼之间。
“等一下,等一下,没必要这么激动,”纳尔逊说,“事实上,这个年轻人说得对,因为没人告诉他代理商会收取佣金。既然我亲自参与了,我准备免收佣金。你可以放心地走了,斯威尼先生,还有你,年轻人,这是你另外的50美元。”
当胡里安·萨莫拉带着1000美元离开扎克里森与纳尔逊的办公室时,他走得更优雅、更自信了。如果他的父母知道他刚刚做了一笔多么大的交易,他们会多么自豪啊!
“加利福尼亚”号航海日志
1849年1月31日
今天,我们终于开始了坎坷旅行的最后一段旅程。在巴拿马,我们不得不搭载额外170名乘客,这意味着比“加利福尼亚”号的载客量多出近50%。发现黄金所引发的歇斯底里真的令人难以置信。似乎该国东部的每个人都决定背井离乡,到矿区去碰碰运气。由于地峡是最短的路线,人潮在那里聚集,等待着前往黄金之地的船只。不难想象,当他们穿过曾经人山人海的巴拿马城时,会引起怎样的焦虑。虽然骚乱事件在两个月前才开始,但已有1000多名冒险家在等待“加利福尼亚”号的到来。威廉·纳尔逊和我尤其难以阻止由一位美军将军率领的美国人将在卡亚俄登船的102名秘鲁人赶下海。我在此记录纳尔逊先生在巴拿马所做的出色工作,幸运的是,他除了代表霍兰德与阿斯平沃尔公司的利益外,还兼任美国领事。正是他的权威使我们成功地捍卫了海洋法和所有购买船票的乘客被运往最终目的地的权利。为了容纳过多的乘客和随之而来的补给,我们不得不减少煤炭的装载量,这将迫使我们在阿卡普尔科进行补给,这是太平洋沿岸唯一拥有此类资源的港口。
2月10日
我们不得不进行一次计划外的中途停留,原因是发生了一件不寻常且具有负面影响的事情,值得记录在案。开船十天后,一名锅炉助手报告说,有四名偷渡者藏在煤箱里,并设法贿赂了机房的几名水手。罪行一被发现,罪犯就起来闹事了,我们不得不用武力制服他们,在巴拿马登船的高地人在这项任务中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史密斯将军坚持其莫名其妙的行为,拒绝合作恢复秩序。最严重的是,为了给偷渡者腾出空间,水手们装载的煤炭比规定的少,而且谎报了信息。我们在克鲁斯萨利纳斯附近的墨西哥海岸上岸,五名机务人员已被其他水手和两名秘鲁人替换了,这几个机务人员收取高报酬,做了这件事。由于这一事件,缺煤问题变得更加严重。
2月14日
情况极其严重。一场狂风暴雨使我们无法靠近阿卡普尔科港补给煤炭。我们的选择不多,不能继续单独航行,因为海湾洋流会迫使我们将船驶向夏威夷,危及乘客的生命,而且不能保证成功。我们所剩无几的煤炭最多够航行六天,而到达旧金山至少还有十一天。除非出现奇迹,比如洋流变得不那么强,或者刮起与这些纬度格格不入的顺风,否则我们只能从船上把能做燃料的东西全拆下来,代替煤炭。初步清点表明,船上有足够的木材来完成这次航行。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上岸取材。我已经向乘客们解释了情况,唯一反应积极的是高地人,他们说为了去旧金山,他们准备把海岸上的树全砍了。史密斯将军甚至威胁我说,如果船不能到达目的地,他就把我关进监狱。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但我必须做出决定。
2月16日
今天我们开始拆船。首先用来给锅炉供料的是床铺。头等舱的乘客进行了抵抗,但高地人拿着手枪、猎枪和斧头,迫使他们合作。将军甚至没有吱声。接下来是家具:门、窗、椅子、桌子、柜台、凳子、扶手、画像和所有的木制装饰品都被付之一炬。从现在起,所有乘客都在地板上吃饭和睡觉,没有头等舱和二等舱之分。就像死亡一样,在极端的需要面前人人都平等。
2月20日
船吞咽着这些燃料,继续航行。昨天我下令撬开保护内甲板的木板。“加利福尼亚”号正在逐渐变成一个可怕的骨架。
2月25日
我们正在慢慢接近旧金山。乘客们都知道这一点,一股新的力量驱使他们继续拆除所有覆盖在船上的木头。为了防止救生艇被撕成碎片,我不得不牺牲桅杆、船桅和船首斜桅。三天来,锅炉消化着“多汁美味”的松木、柚木和桃花心木,烟囱不再冒着呛人的黑烟,而是清澈的蓝烟。
2月28日
今天我们到达了最终目的地。“加利福尼亚”号已经进入旧金山湾,它已经报废,残缺不全,成为一艘名副其实的活死船。数以百计的围观者聚集在码头上,欣赏着这艘赤身裸体的耻辱之船。靠岸后,我回到自己的船舱,把自己锁在里面,精疲力竭,羞愧难当。
3月2日
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所有水手都弃船去寻找黄金了。唯一和我在一起的是轮机助手,自从举报了偷渡者之后,他就成了我坚定的盟友。很久以来,我第一次喝得烂醉。吉姆·纳博尔——这是这孩子的名字——喝完第一瓶威士忌后就睡着了。这样也好,我可以好好哭一场。
注释
[1]纳奥斯岛(Naos),源于西班牙文nave,意为船。巴拿马湾岛屿群之一。通过防波堤和堤道与大陆相连。
[2]塔沃加岛(Taboga),位于巴拿马湾外。
[3]阿卡普尔科(Acapulco),位于太平洋沿岸,是墨西哥格雷罗州重要的港口城市。阿卡普尔科港口位于一个水深且半封闭的海湾,许多人认为它是墨西哥太平洋沿岸最优良的港口之一,也是来往巴拿马与旧金山之间的船只的停靠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