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古老的传说
十二月七日，下午四时整。
莱因注视着埃尔德。
这个曾经无比强壮的男人，如今就和患了一场绝症一般；他消瘦了许多，在松松垮垮露出的肩膀之上，甚至只有一层很薄的皮肤如同薄膜一般，覆盖着其下尖锐的骨头。
他的胸口，则是一架莱因无比熟悉的风车徽章。
那风车呈现出四种颜色，青蓝白灰，是莱因从拉冬那里拿到的任务奖励，也同样是他第一次接触的魔法容器。
这架风车被他用于交换桑的观星镜，在道格成为怪物后，又意外再次从田野之中捡到，并在关键时刻保护了梅。
而现在，这架送给梅的风车，再次被后者别在了埃尔德的身上。
它并没有因为圣湖之城表面的“循环”而重塑，成为了莱因最终相信埃尔德的原因。
“我们先回圣骑士的教会吧；雨越来越大了，这里会被彻底淹没的。”
莱因这么说着，将埃尔德往回牵扯。
他同时用风在塞勒斯的耳畔擦过，示意他跟上自己；后者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我...莱因，你听我讲，我刚刚是...”
“我知道，你因为认知偏差准备投湖自尽；没想到这一路上突然开始下大暴雨，你也莫名其妙就迷路了。”
“...”
埃尔德低下头，默认了莱因的回答。
那个昔日圆滑老练的圣骑士如今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低着头乖乖跟在两人身后。
许久，在暴雨中，他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然后张开口。
“莱因，真的很抱歉；我刚刚的病情又加重了，没有听清楚你最后的那几句话。”
“没关系。”
莱因挥了挥手。
“我刚刚的意思是，我们找到了能够拯救你的方法；梅也会在明天就赶到，在此之前，你最好还是放弃自杀的想法。”
“要不然，她送给你的这枚胸针就浪费了。”
莱因指了指他胸口的胸针。
后者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东西，似乎是刚刚才注意到自己的胸口别着一枚精巧的、像是用糖纸折成的风车徽章。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
暴雨愈发猛烈了，刚刚两人行走的房檐之下，如今已经成为一片汪洋。
莱因尝试着寻找着周围的干燥道路，却发现塞勒斯已经早有准备似的，从某个垃圾堆中翻出了一艘小破船。
“咱们坐这个！虽然有漏洞，但我会用我的屁股堵上的！”
“...”
几人只好沉默地跳进船中；莱因尝试着用手语暗示塞勒斯趁机探查埃尔德的魂灵，但显然，就算一个盲人能听见“轮廓”，对他使用手语还是过于荒唐了。
“所以，能告诉我吗，埃尔德。”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破船很是摇晃，看上去也不能支撑多久了；暴雨则开始急速扩张，似乎是因为莱因并没有前往圣湖之旁而愤怒一般。
“是因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嗯...我第一次执勤的时候，在画家的家中看见你，就有那种感觉了。”
“你并不傲慢，就算脸上全是丝线，却依旧不会让人轻易注意到你；后来我发现...是你的存在感很低。”
“你的声音很轻，执勤的时候也不会说太多话；更多的时候，你一个人发呆，写写画画...就好像你的头发一样，是一抹很淡的灰色。”
“关键是...”
“关键？”
“关键是...我在田野之中被污染后，再次看见你的时候，莫名有种错觉；在你的身上，我环视出了很多很多的人的倒影...”
“但那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只要稍微努力看你一眼，那些倒影就会消失，然后变成一种模糊的、隐隐约约在闪烁的东西。”
“...也许确实是这样。”
埃尔德的回答让莱因有些惊异。
噪点似乎是能够被外人所感知的，拉冬、安比斯和埃尔德都已经感受过了，但莱因不清楚其发作的原理。
“暴雨有些大了...说你呢！赶紧给我划船！”
他拍了拍塞勒斯，督促对方干活的同时，对他的手轻轻一扭，示意他赶紧听埃尔德的魂灵。
后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发出意义不明的“哦~”的声音。
似乎他们并非在暴雨之中逃难，而是在一片混沌的海洋之中，摇晃着一艘破船旅行。
“那么，能给我讲一讲，你为什么要去圣湖里自杀吗？”
“你不仅仅只是想自杀吧；一定是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听见了不太好的传说和引导，受人蒙骗才准备放弃的生命。”
“...”
埃尔德有些沉默。
莱因在心中祈求着，暴雨已经愈发猛烈了，路上的行人已经开始被洪水吞没；他不知道小船能够航行多久，也不知道几人就算到了圣骑士的教堂，离下一次循环还剩多少时间。
而在埃尔德的身后，那只淤泥怪物仍然悄无声息地跟着几人。
“...是这样的，从我变成了怪物之后，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归宿感。”
“归宿感？”
“嗯...就是一种想要“归于同类之中”的感觉，但你也知道的，所有蒲公英们都已经死在一场大火之中了...”
“我也被机械造物主教会的飞艇送到了这里。”
他顿了顿，在暴雨中，咽下一口微不足道的口水；随后，于他的口中，一个传说缓缓漂浮出雨幕之中。
“在飞艇之上...我听那飞艇的控制员讲了一个传说，一个关于圣湖起源的传说。”
“不会是那个赛博朋克风格的故事吧...”
“赛博朋克...是什么？”
“...”
“我觉得那个故事很动人，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它其中的某些东西和我一直缺失的那种“归属感”共通；在那一瞬间，我甚至在圣湖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莱因于是也认真起来。
他看着埃尔德，在混沌的暴雨之中，努力用风幕创造出一片雨更小的空间。
“那是一个...关于巴别塔的故事。”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名为“巴别塔”的通天之塔；那塔楼之中诞生了新世界的神明。”
“神明之间如同壁障一啊不能”
“而圣湖...圣湖就是在塔楼倒塌之前，第一次被击穿的时候...”
“由其中的瀑布倒灌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