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灰青色火焰与胸针
莱因不知道如何形容那头怪物。
怪物是淤泥状的，却不能用“漆黑”来形容，毕竟在那怪物身上，更多沾染上了棕褐色的污物。
怪物也并非人形；它更像是一张漏洞百出的破渔网，半个身子立在水中，此刻正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盘在埃尔德的身后；后者则毫无反应，仍然在向自己招着手。
“是莱因吗！回答我！你一定是莱因吧！”
莱因眯起眼睛。
这怪物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莱因曾经见过很多怪物，从刺鱼，到蒲公英，但那些东西似乎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和拉冬正在追求的“复制”有关。
是的，那些东西都是有指向性的；它们的诞生服务于某个个体，所以当莱因看见那些怪物的时候，第一的直觉居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猜疑。
一种猜疑，猜疑对方的诞生，是为了谁而服务。
但眼前的这个怪物并不一样。
当他利用噪点观察对方，莫名的声音却传进他的脑海之中；那是无数噪音的混合体，有种塞勒斯描述中“暴雨”的感觉。
那噪声相当炽热，即使甚至没有牧声之人给他留下的“祂即将复活”持久，却依旧能让莱因有种突然回到的湖水之中的感觉。
在暴雨中，周遭的气温似乎开始升高；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幻觉，但还是能在幻觉之中，看见自己正缓缓潜入湖中。
随后，他看见无数张脸，无数张...
圣湖之城的居民的脸。
他认识其中的几个，比如那个咖啡店的店员，比如那曾经在闯卡时和他对视过一眼的女性，再比如...
梅和埃尔德。
不同的人脸在湖水之中若隐若现，也让莱因终于明白了这怪物的与众不同：他可以肯定，这只怪物并非人为创造的。
它或许经过了某种变化；但从一开始，它便是这座在圣湖之上建立起的城市之下的一员。
它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莱因！回答我！这里是哪！”
“是圣湖的边上，埃尔德；抱歉，刚刚有些走神。”
只不过，令莱因有些恍惚的是，埃尔德似乎并没有发现那只身后的淤泥怪物。
而埃尔德的状态显然不太对劲；莱因有些分不清楚，究竟是他受到的精神污染毁了他，还是身后的怪物毁了他。
他只能紧紧握住手中的短剑，身后的奥术飞弹也已经完成了“蓄能”的步骤。
在这种浓稠的暴雨之中，风元素过于稀薄，因此被他舍弃；但莱因同样难以确定，那怪物是否仅仅使用奥术飞弹便足以应对。
如果使用天灾的话...恐怕埃尔德和塞勒斯都会...
“...”
但，出乎意料的是，怪物似乎并没有着急动手。
它只是静静潜伏在埃尔德的身后，仅摇晃着两只最前端的网格；莱因甚至有种错觉，在自己利用噪点凝视对对方的时候...
对方同时在观察着自己。
“太好了！快把我拉上去！我...我刚刚迷路了，不小心走进了暴雨之中...”
街道的水越来越深，埃尔德这么大吼着，让莱因更加觉得荒唐。
埃尔德认识自己。
但，按道理，在这一次的循环之中，他还并没有被那诡异的水仙压制住思绪；他现在应该会把自己当成是怪物...
一个人，会主动向怪物求助吗？
“真的是我！莱因！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迷路了...我真的...”
“塞勒斯，能听见那两个家伙的思绪吗？仔细听，我需要分辨。”
莱因并没有转身，而是直接用最轻的语气重复着；塞勒斯能够察觉到这一句话，绝对可以。
“好，你在那里等着，我现在就来。”
随后，他缓缓走向水流之中。
雨越来越大了。
莱因有些颤抖，或许是因为水流太冷，或许是因为身旁，维恩的形影正愈发突出。
“这只是一次循环，莱因；你应该是最懂我的，很多时候，你得为了正义和胜利去舍弃掉某些东西...”
他甚至觉得，那个声音居然...
有些陌生。
似乎维恩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维恩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同时，又有另一个直觉在告诉莱因...
“不，这才是真实的维恩；那个红发的少爷并不是完美的。”
“他相当高傲，看不起很多很多的人；尽管他读了很多书，但贵族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你只不过是一直在循环那些有关于他的、明亮的记忆而已；现在的维恩才是真实的维恩。”
“这是因为你对思绪的掌握愈发熟练了；所以你才能看见那些魂灵更多的记忆。”
“...”
关键时刻，莱因感觉自己的眼睛突然被某束光闪了一下。
那束光别在了埃尔德的胸口，也让维恩的幻象在一瞬间消失；莱因蓦然抬起头，发现他刚刚的思考居然几乎没有花费任何时间。
甚至，他依旧只是站在那水流之中...
一步都没有迈出。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你，莱因！”
埃尔德的回答才刚刚传来；他的身后，那怪物则依旧用一种“观察”的态度看着自己。
“我听不清，莱因；我只有这个。”
塞勒斯把一根火柴交给他。
这才是刚刚那束光的来源；火柴在暴雨之中燃烧，光芒照射到埃尔德胸口的某枚闪亮的东西之上，又再次返回了莱因的眼睛之中。
“这是我学过的最厉害的魔法；一个请我吃烤棉花糖的人教会我的。”
“他管这个叫做“永不熄灭的火焰”；使用的方法是把手放在火柴柄上，然后缓缓驱使你的精神向火柴头探。”
“副作用是什么？”
“不要接触其他人，我没这么干过，所以不知道。”
塞勒斯耸了耸肩。
莱因于是接过那根火柴，模仿塞勒斯描述的样子将精神力往上探；莫名的是，火焰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灰青色。
那是一种...极其污浊的颜色。
不仅如此，这火焰还相当明亮，从中泵涌而出的光在暴雨之中折射，几乎是瞬间就将整篇街区都模糊地点亮开来。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深重的“无聊”则开始在他的心底蔓延。
果然吗？
莱因轻笑一声；在湍流的洪水之中，他缓缓往前走，像是专门为了照亮一整条河流的职工一般。
埃尔德大大张开了嘴，其后的怪物则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最后，当莱因伸出手，拉住埃尔德的瞬间，那怪物在瞬间缩入了洪水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莱因...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和梅！我真的...”
“解释的事情等会儿再说，我来把你弄上岸。”
莱因这么说着，他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埃尔德绝非什么怪物；他就是那个埃尔德，即使历史再怎么“循环”，他是“埃尔德”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他将火焰熄灭，然后用单臂缓缓拉住对方已经消瘦仅剩骨头的手臂。
埃尔德轻了太多，以至于他这个不合格的圣骑士甚至没有废太大的力气，就将他从洪水之中救了下来。
“谢谢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释...”
“你得好好感谢梅。”
莱因深深呼了一口气，他指向对方胸口的那枚胸针。
【折纸风车】，四色器物，副作用是会让人迷路。
“这个东西，是梅送给你的，你知道吗？”
“你在说什么？梅应该还没有到吧...你见过她了吗？”
“她在上一个循环，就已经和你紧紧拥抱在一起了；而这个东西就是你们之间某种力量的见证。”
魔法容器不会随着任何时间的“谬误”而改变，在田野中是如此，在这“循环”的圣湖之城之中，同样如此。
但莱因更喜欢另一种说法。
“这种力量能够刺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