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神社

初春在汇桥村瞎溜达的时候，看到两棵枯树，被一小圈围栏围着，像一圈“结界”，表现出一种村里其他事物身上不常见的疏离感。

围栏开了一个小口，里面有十米不到的石子路，通到树底下，只见树下都有沧桑的石板，有些字迹已无法辨认：

上海市古树名□□□□

银杏树

松江区人民□府

上海市□□□□局

哦，是古银杏树！旁边还有块稍新点的铁牌子，说明了是上海绿化和市容管理局于1986年确认的树龄一百五十年的古银杏树。它们的名字，分别是0394号和0395号。

一百五十年，对一般的树来说算长，对古银杏树来说大概算短，不上不下，尴尴尬尬，像这个边缘地带的小镇一样。

这两棵树在村里实在过于低调，旁边的围栏仿佛为古木保全了最后一点面子。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停在围栏旁，司机的脚搭在中控台上，睡得正香。旁边一位住在村里的大姐正在打理自己的小菜地，并把许多菜叶子整齐地搭在古木的围栏上晾晒，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烂菜叶子味儿。

我抬头看看这两棵树，总之就是很枯槁，一脸死相。我问旁边的大姐，树还活着吗？大姐说，啊，这两棵树啊，活着呢，应该再过不久就会长叶子了吧。大姐又问，老是看到有人来看这两棵树，有什么名堂？我说，哦，牌子上说，是一百多年的古树。于是，大姐一边应着“哦”，一边把更多菜叶子搭在围栏上。

我脑子里突然联想到了许许多多信仰万物有灵的文化，暗想：不错！以后就叫这里“古木神社”！应该在这里开展一些封建迷信活动！搞点什么呢？我想了又想，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想许愿的东西。要不——就求个病毒退散吧，我默默想道。

银杏树不管人类世界发生了什么，一切如常地，在春天的尾巴冒出新绿，在夏天茂盛，在秋冬之交开始变黄，落了一地白果，又在冬天枯萎。灰扑扑的面包车总在树下，看来是把古树前的一小片空地当成了停车场。古树围栏的栏杆上晒过了菜叶子，还晒过了鞋子和萝卜干。不知道在古树的一百五十多年时间里，当下到底算是怎样的时光。

也许它们在风中低语着：

——啊，今天人类的世界也很热闹呢，0394号。

——是呀，039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