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结构 Structure
当我走进一栋房子看到房间时,我只能想到可以把房间墙壁漆成白色。而当我的室内设计师朋友罗伯走进房子时,他可以移动墙壁,抬高屋顶,在墙上开窗。每回我到访他在阿尔伯克基的家,它总是有新的风貌。建筑物是他用来嬉耍把玩的结构体。我把墙看成墙,不能损毁,恒久不变,而罗伯却可以把墙搬走。这是一名艺术家与他的媒介必须拥有的关系。
有一回我陪罗伯去跳蚤市场,买了两幅近两米高的抽象画回来。他把画挂在起居室北边的墙上,我俩退开几步看了看,“等一下!”他一说完就不见人影了,回来时手上拿着一罐白色水性颜料,动手在两幅画的画布表面薄薄地涂上一层颜料。我看了惊叫:“你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他头也不回地说,“又不是伦勃朗的作品。”我得承认,那两幅画处理之后看起来的确好多了。
罗伯看待建筑设计的方式,正是我们对自己的小说、诗、散文结构所应抱持的态度。我们应该用创新的结构,即每回写作时,我们都得设计出适合自己,同时也适用于文意的新结构。这并非骄傲自大,而是我们依然对结构怀着敬意,却不会被老旧的结构所限。罗伯不能拆掉屋子里所有的墙,如果他这么做,屋顶会掉下来砸到他。但是假如他要整修一间原本有婴儿房的屋子,而新屋主并没有小孩,那他大可以把那个房间改造成别种用途。
如果你想写小说,你得先阅读大量的小说,看看那些作者如何为自己的小说架设结构。你可以查看章节的长度如何,是谁在说故事,作者把哪些部分拿来放大特写,又割舍省略了什么;然而接下来,你终究得开始说自己的故事。什么结构对你是有用的呢?马克·吐温用过的结构对你未必有用,因为你活在现代;你可以从马克·吐温的某些招数中学习,这点毋庸置疑,但是你并不是马克·吐温,你有自己的故事要说。
结构是个微妙难解且重要的功课。在真正开始写《写出我心》之前,我尝试了八年之久。回想当年,我不知道如何把篇章组合起来,仿佛只是在仓促忙乱地扔砖块,却不知道如何把墙砌好,将天花板挂上房顶,所以我放弃了。
八年后,我突发奇想,决定把整本书写成主题各自独立的短文。我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不过得找到一种合适的表达形式。一旦确定了结构,只需将其中内容填满就可以了。有一句禅偈说:“把蛇放进竹竿里。”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也是结构的意义——你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只需要投身进入某种形式里。
这也正是持续书写的动作在书写练习里所扮演的角色。持续书写的动作就是一种结构、一种形式。我想写,我该做什么?答案是:坐下来,去写,手不要停。
有时学生会说:“我不晓得自己到底要写诗还是小说。”耐心点,答案自会成形。你觉得什么是你的同类?你喜欢阅读什么形式的文字?为自己找到一种真正的形式得花些工夫;而且即使找到属于自己的结构,也没办法一劳永逸,还得持续努力,好让我们竹竿里的蛇保持脊椎挺直。
试试看
雷蒙德·卡佛(Raymond Carver)在《火》(Fires)一书里说过,一旦他写出短篇故事的第一句,就会像写诗一样继续写余下的部分:“一行,下一行,再下一行。”
现在,从你写的句子里找一句自己喜欢的,别对你的心灵太过吹毛求疵。去感受这个句子,让它和你的身体合二为一。你找的句子可以是“八月的某个星期二,我爱上了我的生活”这样简单的一行。然后,开始写吧,一行接着一行,别去想下一行之后的事,也别往回想,只管把故事建构起来。
就这样让故事的架构铺展开,一句接着一句,把那些句子安放妥当,就像你正在砌砖块一样。最后,记得确保每一句叙述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