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执剑悲天，出剑悯人
很多过去的记忆一一浮现在眼前，曾救济过她的好心人，给她撑过伞的阿婆，路边卖灵果的农夫，制作精巧器械的匠人、伐灵木的樵夫......
常静姝内心的脆弱被一种奇妙而强大的力量代替，曾和这些所谓“蝼蚁”一样艰难活着的她，再怎么为“蝼蚁”的消亡感到悲痛，也无法换回他们的生还。可是，悲痛不该只是情绪的宣发，更应该是力量的指南。
孟皓然带领使团在山北谷与常静姝会合，在山北谷已经坍塌的山洞口，常静姝执天下剑，从半空劈剑而下，为那些枉死的人刻下衣冠冢，“我常静姝，今日在此立誓：从此，执剑悲天，出剑悯人。宁教苍天重掌眼，不教白骨露林间。”
风廷昭在听说山北谷之变后，第一时间赶来，看着在废墟山石前立下誓言的常静姝，他终于明白，眼前的常静姝与他从前知晓的常静姝，早已经判若两人、脱胎换骨了。
“再次回到曜都，感觉如何？”风廷昭亲自护送常静姝入城，一路上，百姓夹道相迎。
常静姝坐在马车里笑着向他们挥手，对风廷昭道：“与两年前大不相同。”
“你现在是贵宾，当以国宾之礼接待。”风廷昭驾马同行，“只是我猜想，比起国宾馆，你可能更喜欢郡主府。当然，决定权在你。”
“我和幽剑住郡主府。”常静姝道，“孟大人一行，还是住国宾馆吧。”
“好。”
直到随常静姝住进所谓的“郡主府”，幽剑才明白为何不让使团一起住过来。
“郡主，南曜的国库亏空很严重吗？”连幽剑禁不住问，“这个郡主府还没有摘星阁一半大。”而且摘星阁主楼两边还有偏殿。这个郡主府，也就摘星阁的偏殿那么大。
常静姝笑笑：“南曜有灵矿，国库怎会空虚。只不过那时的我位卑言轻，费了很大的力，才求得这样一幢小小的安身立命的房子。”
“那这里也没有仆人伺候您？”幽剑虽然被选为近侍，但作为护卫，她也不干粗活重活的。
“如果我说，我并不希望有仆人，你会信吗？”常静姝问。
幽剑点点头，又摇摇头：“信。但是我不理解。”
这些日子，常静姝与她一路跋山涉水西行南下，对她没有半点架子，也没有一点苛责，作为剑侍，遇到这样和善的主人幽剑觉得很开心也很幸运，但自打记事起，幽剑就知道，人分贵贱尊卑，三六九等。
“人生而平等。”常静姝感慨道，“我更希望大家是合作关系吧。”
“就像您对我这样？”幽剑问。
“不止。”常静姝笑道，“那是一种可以相互选择、平等协商的关系。在那样的关系里，只要是合乎道德和法律，不管什么职业、什么身份，都有被尊重劳动成果和个人人格的权利。人们可以选择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是想做你的侍女。”幽剑想了想道。
常静姝笑答：“可以呀！我会感激并珍惜你的劳动，也会支付你合理的薪酬。”
“哼！”一个橘红色衣裙、扎着小鬟的姑娘翘着小嘴拎着包袱站在门口，“那我算什么！”
“黄鹂！”常静姝转身，惊喜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别提了。”黄鹂拎着包袱进来，对常静姝抱怨道，“还不是夫人那个势利眼。听说你在东湾当上郡主了，还是瑞世子亲自去接的，觉得你又值钱了，这不巴巴地就把我赶过来伺候你了嘛！”
“是风廷昭告诉她的？”常静姝想了想，长乐侯府破败到这个地步了，可没有什么消息来源。
“看花香了才凑上来。”黄鹂骂道，“依我看啊，这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大胆！你这丫鬟，好生无礼！”幽剑不忿道，“评点王室子弟，可是要掌嘴杖责的。”
“我跟我家小姐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黄鹂挤开她，搂住常静姝的手臂，“不爱听别听。”
“黄鹂！”常静姝呵斥了黄鹂，对幽剑道，“幽剑姐姐，你别放在心上，这丫头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你和她处上几日就知道了。嘴是爽直了些，心却是好的！”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常静姝时常烦恼一件事情——三人行！
明明幽剑和黄鹂都是很好的人，她单独跟谁待在一起，都能愉快地相处的。可当她和她们两人待在一起，事情就很说了。
照顾到A，就照顾不到B。难怪会有那句偈语：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也许望文生义一下，阿如和阿卿就是一个事物的两端，可是自己为什么一定得遇到这种小小的又不可忽略的苦恼呢！
常静姝在郡主府的这些日子，什么东西都要准备双份的，而且一定要保证一模一样，毫无偏私。
“我感觉我现在，”常静姝在茶楼里向长青吐槽，“简直就是端水大师。”
“哈哈哈哈！”长青笑着给她续上，“你若是为难，我可以请母亲，把小黄鹂叫回家中。”
“那倒不用。”常静姝道，“其实这样也蛮好的，正好我哪里也住得下。有她们在，热闹多了。”
“我们小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长青摸摸她的头，“这两年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出门在外，多多少少是要吃些苦头的。”常静姝笑道，“不过问题不大。哥你不用担心。”
“这次回来，还走吗？”长青收回手，使用清洁术净了一下手，给她剥葡萄吃。
“暂时不会走。”常静姝道，“我得先跟国主把灵木贸易续约的事情谈妥了，顺便跟风廷昭把婚约正式地解除了。”
“现在瑞世子对你的态度很好，事事以你为先。”长青将剥好皮的葡萄去干净籽，放到常静姝面前的盘子里，“你与他毕竟已经拜过堂成过亲，而且，你们五年的感情。真的决定好，要放手了？”
“从前的我的确爱过他，爱到失去自我。”常静姝低头吃掉盘子里的葡萄，含糊道，“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