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北谷之难
“跟我玩横是吧？”常静姝一剑划在他腿上，“我是太给你脸了是吗？”
“啊！！”楼真珠没想到她真下得去手，才知道不是她不是说说而已，忙服软道，“我结，我结就是了。”
常静姝向幽剑递了个眼色，幽剑掏出一瓶伤药丢给他，便退出去了。
“够狠！”楼真珠接过药瓶，自己止血包扎了伤口。
给这些村民结完账，常静姝询问是否要召集人手去中都救圣女，众人拿了钱又迟疑不敢离开，常静姝补充道：“救人与否，全凭志愿。绝不强求！”
众人不信，又不想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一个村民畏畏缩缩地道，“之前要我们来做工也是这一套说辞，结果不肯来的人家被杀了个精光。”
“就凭这柄能代表圣女的剑。”常静姝道，“你们这次可以走，只是，圣袍得留下。不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救圣女，就没有资格当我圣女会的门人。也请你们转告其他同仁，脱下圣袍，便彻底从圣女会除名。”
“哼，我们本来就是被强迫着加入圣女会的。”一个胆大些的村民率先扯下身上的白袍，“除名就除名！”
“没错！除名就除名。”
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大家的底气和勇气都会越来越足。
这些村民接二连三的扯下白袍，离开这里，从阴冷的山洞走到阳光下、回到家人身边去。
“蒙着敌人的面纱，悄无声息地就干掉了敌人。”几乎掏光了所有积蓄的楼真珠重新被绑住双手，嘴里也不得不说一句佩服，“你倒是够好玩的。”
“口蜜腹剑，很过时的。”常静姝拉着白绸绞的绳子，拽着楼真珠沿着楼梯往下走，“你最好老实点，把知道的老老实实说了。”
“问题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楼真珠道，“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我去东湾追查玉颜花丢失的案子，凶犯伏法，我追踪到他们的老巢，也不过就是比你们提前混进来而已。”
“是吗？”常静姝瞧着这个环形楼梯，问，“这些楼梯下面，都藏着什么？”
“是哦。”楼真珠笑道，“棺材一样的箱子堆成旋转楼梯，里面，会藏着什么呢？”
“你替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常静姝拿剑指着他，“打开它！”
“乐意效劳。”楼真珠抬手一推，霎时间天旋地转，地动山摇，常静姝第一时间抬手将楼真珠的脖子勾住，两个人一起被锁在玄铁密封的山洞中。
环形楼梯居然是表面是木梯，背面却裹上铁皮，整个构造十分精巧，现在触动机关，所有铁皮合在一起，在山洞内部围成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灵气被隔绝。
“想要困死我？”常静姝打量了一下这个暗无天日的陷阱，这个世界的灵气和氧气等值，而且更重要得多。
如果没有新的灵气，靠灵气维持运转的躯体支撑不住多久，而且灵气比氧气更容易被挤压，如果缺氧会晕死，那么缺灵气会死得相当惨烈。
“嘘！”楼真珠抬手盖住常静姝的唇，“可能少说两句，你会活得更久一些。”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实话。
常静姝果真没再说话，这个楼真珠嘴里没一句实话，问不出结果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在耗光这个密闭空间的灵气前，迫使楼真珠打开机关，就算他有千万种理由要杀自己，也绝无理由拿自己的性命陪葬。
“你——怎么了？”常静姝察觉楼真珠的手在抖，她不由得想起一些故事里无聊的设定，“开什么玩笑！”
楼真珠再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他瘫缩后退到靠墙的地上，紧抱双腿，瑟瑟发抖。
很明显的创伤应激综合症的症状！
“楼真珠，你在哪？”常静姝绑他的带子早在摔下来的时候挣开了，“回答我。”
“不，不要你管。”楼真珠啜泣道，“滚开。”
“别动！”常静姝循着声音往他这个方向摸索，将他的手握住，“你是我的犯人，别对我大呼小叫的，小心我死之前再剐你一刀。”
“都要死了，你不怕吗？”楼真珠任由常静姝握住他的手，情绪明显稳定了很多。
常静姝紧紧握住他的手，无奈道：“怕有用吗？”
“有吧！”楼真珠道，“兴许会死得好看些。”
“这一点都不幽默。”常静姝想不到办法了，不是每个人每一次都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活着。
“你能坐过去点吗？”楼真珠问。
常静姝不解，但还是往边上移过去了一些。
“再过去点！”楼真珠道。
常静姝又往后挪了些，楼真珠躺到她的腿上，道：“如果现在是晚上，那星星一定很亮。”
顽劣的小孩忽然变得乖巧，常静姝竟然在临死的关头赶紧自己母爱泛滥，她抬手摸摸楼真珠的脸许诺：“如果有幸活着出去，我一定陪你，再这样看一次星星。”
“嗯——”楼真珠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像是睡着了一样。
常静姝已经明显感觉到呼吸不畅、头晕目眩，“别，怕——”
再醒过来，常静姝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幽剑在旁边，神色很凝重。
“幽剑姐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些时日的相处，常静姝已经对幽剑的脾性有了些了解，她不爱说话，但不愿意说又不得不说时，总是这样，神色凝重。
幽剑单膝跪下：“郡主，那些扯掉白袍的村民，都遇害了。”
常静姝愣了愣，道：“你先出去吧。”
幽剑将典当的银票放到床边，拉上房门退了出去。
常静姝抓住被子，掉下悔恨的泪：“都怪我！”她边说边哭起来，“要不是我自作聪明，他们现在——也许还好好的！”
“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常静姝问自己，“一次侥幸的胜利，就让你得意忘形到害了这么多条性命！”她后知后觉，懊悔起来，“如果圣女会那么好解散，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壮大到今天！”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常静姝觉得纵然飘零流落，也曾颠沛流离，可她是可以自保的，以她自己独有的生存方式。
即便是遭受程净姝的百般虐打时，她也深知，自己可以活着。可是，她曾眼睁睁地看着东湾王宫血流成河，看着人们相互残杀，看着无辜的村民被自己间接害死。
她不是圣人，不是菩萨，也没有拯救苍生的宏大志向。可是，她已经进入到了这个世界中，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对于其他时空的人来说是否真实存在，但她在这里待了数年，她见到过未曾留下只言片语的芸芸众生，见证过他们短暂的欢乐、恒常的烦恼，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也在艰难地活着。
只是对于那些站在云端藐视一切的人来说，生命只是一个数字，一个他们惯常用蝼蚁来称呼的渺小得不值一提的冰冷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