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啪，啪，啪

三个人重新回到上清宫小镇的街上，找到一家饭店，奇怪的是这里的饭店真的只是饭店，他们只卖饭没有菜，老板五十来岁，人看上去很和善，问江映雪，你们是刚来天师府的学生吧。

江映雪说对对，我们是艺专的学生。

老板和他们说，要是他们自己带了菜来，他可以帮他们做。

江映雪问什么地方可以买到菜。老板把他们领到外面街上，指着街那一头告诉他们说，那里有家菜店，你们去那里买了菜回来，我帮你们做。

三个人无奈，只能按照老板指点的，走去街的那头，果然看到有一家店在卖菜，他们买了鸡蛋、花生米和青菜，提在手上往回走，突然听到有人用当地话大呼小叫着，接着街边上的店，一家家噼里啪啦开始关门，三个人站在那里莫名其妙。

徐希文笑道：“我们三个有这么可怕吗？看到我们，老乡都关门了？”

边上有一家南货店，门里站着一个老妇人，不停地朝他们招手，三个人愣在那里，还奇怪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门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的，跑过来，一手抓住俞行渐的手，一手抓住徐希文的手，嘴里叫着快走快走，就把他们往店里拉，江映雪喂喂地叫着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一进门，那老妇人马上把门给关上，接着“呼”地一声，把店堂里的灯吹灭了，这一下，江映雪他们心里开始发怵，什么意思，这是进了什么黑店吗？

昏暗中，那男的也是问：“你们是新来的学生吧？”

看样子在这香客稀少的时节，他们这一群师生的到来，很引人注目。

男人的声音和态度都还温和，江映雪他们三个人暗自松了口气，那男的说：

“你们学校出事情了。”

三个人更加莫名其妙，江映雪问：“阿叔，我们刚到，会出什么事情，我们学生也不会多事啊？”

男人和他们说：“你们把山上的人招来了。”

山上的人？那就是土匪了，三个人一听，陡然一惊。

“快跟我进来。”

三个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跟着男人和老妇人进去里面灶间，灶间的灯也吹黑了，锅灶里正煮着猪食，炉膛口那里还留着一片红光，男人把他们带到那里，让他们在炉膛前的两张小凳子上坐下，和他们说：

“你们就坐在这里，不要怕。”

江映雪还想问什么，刚开口，男人“嘘”了一声，江映雪赶紧闭嘴。

男人和老妇人接着去了前面。

这个时候，江映雪他们听到外面街上，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有一群人从远处跑来，经过门前，又朝街道的另外一头跑过去，这些人一边跑一边还大呼小叫着，同时夹杂着“啪，啪，啪”的声响。

江映雪他们三个人忍不住哆嗦一下，坐在那里全身发抖，他们都经过军训，听出这“啪，啪，啪”的声音是枪声。

三个人坐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

外面街道上安静下来，过了一会，他们听到男人和老妇人，隔着墙在和左右的邻居说着话，互相传递消息。

三个人坐在那里，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又不敢出去。

炉膛里的火慢慢熄灭了，锅里的猪食也煮烂了，老妇人这才想起来，进来把灯点亮，把锅子的猪食舀进一只木桶，提去后院猪栏里喂猪。三个人坐在那里，正犹豫要不要起来，男人走了进来，和他们说，你们还是坐在那里，不要出去。

“山上的还没有走，他们去天师府了，出去别碰到他们。”男人和他们说，他们只能继续坐着。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远远近近又有声音响起来，老妇人赶紧就朝他们晃晃脑袋，把灯吹熄了，三个人坐在那里连大气也不敢出。

不一会，整条街都安静下来，然后就像剧本写好的一样，外面街上，从那头又传来一批人杂沓的脚步声，他们骂骂咧咧地自远而近，从门前经过，接着消失在街道的另外一头。

街道重新安静下来，接着是男人和左右邻居隔墙说话的声音，接着是门吱呀打开的声音，男人走到街上看看，确认山上的都已经走了，这才走回来，把店堂的灯点亮。他进了里面灶间，把灶间的灯也点亮，这才和江映雪他们说：

“都走了，山上的都走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三个人朝男人和老妇人不停地鞠躬，表示谢意，然后走到外面街上，他们看到有一些店铺重新开了门，不过比前面少多了，时间也已经到晚上九点多，很多人家关了门之后就没有再开。

他们提着菜朝那家饭店走去，心里还担心着那饭店会不会也关门了。结果他们刚一走近，就看到老板在朝这边张望，看到他们，老板连忙说：

“我还正在想你们有没有事，好好，没事就好。”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老板还是答应帮他们重新生火炒菜。

俞行渐和徐希文坐在火盆那里烤火，等着饭吃。江映雪坐在炉膛前，帮助添柴禾，一边和老板闲聊。

江映雪问老板：“阿叔，你们怕不怕山上来的？”

“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只有你们才会怕。”老板说，“山上的要抢，也只会抢你们。”

“为什么他们不会抢你们？”江映雪想到，土匪来了，这街上的居民，好像大家只要把门关上，就没事了，也没听到他们来砸谁家的门。

“有句老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要是我们这镇上的人都怕他们，都逃得远远的，你想想，山上的这些人，连买个盐巴和米都没有地方买，他们在这山上，也待不下去啊，城里有官兵，他们又不敢去。”

老板说着，江映雪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土匪也是要有水土养着的，不然他们确实寸步难行。

“再说，都是本乡本土的，山上的和这镇上的，多多少少都还是亲戚，要是抢了，谁也不知道今天是抢了谁家的亲戚，搞毛了，还怕背后吃冷枪。”老板接着说，“这把本地的都得罪光了，官兵来的时候，连个给他们报信的人都没有。”

江映雪想到了，问：“既然他们不会抢你们，怎么他们来了，你们还家家都关门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要是门开着，他们进来吃饭，吃完了，我客气客气，也不能收他们的钱，你说对不对？”老板说，“再说，这山上的毕竟是山上的，谁也不敢明面上和他们走得近，不然有人去官府偷偷告你一状，说你通匪，那不是给自己找事。”

江映雪点点头，对这个地方的生态，算是了解了。

老板接着和她说了，她才明白，今天坏就坏在他们放在鹰潭成晟旅社的那些行李，林校长找了人力车帮助拉过来，一下子拉了六七车。山上的土匪看到这么多东西拉进天师府，他们又不知道车上是什么，还以为是来了什么巨贾，这才要下山来捞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