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到鹰潭

俞行渐画着的时候，江映雪在一边拿着画夹也画起来，她画的是小罗的人像画。

画好之后，江映雪把这幅画送给小罗，和他说：

“阿弟，这画你就留着自己看，你看着这画的时候，就想想，阿姐还有他们两个都会想你，好吗？”

小罗点点头，嗯了一声，把画接过去，朝江映雪笑笑说：“谢谢姐姐。”

天气寒冷，俞行渐他们还在画着画的时候，蔡威廉带着其他同车厢的同学先走，她和江映雪交待一句，你们画好，马上到成晟旅社来，我们在成晟旅社等你们。

江映雪说好。

三个人和小罗告别，找去民生路，在成晟旅社里看到了几天不见的，一脸笑眯眯的林校长，他房间里，往来不歇都是艺专的师生，他们很多也刚刚到。

有些是出了车站百事不管，先去找吃的，把自己喂饱再说。还有心大的，是直接先去街上游玩，反正人都已经到鹰潭了，学校就在鹰潭，早点去学校和晚点去，有什么区别。

和他们同一趟火车来的，还有不少人到现在都没到，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校长告诉俞行渐他们，他们这才知道他们的学校不在鹰潭，而是在离鹰潭四十多里的龙虎山天师府，这四十多里都是山路，要走七八个小时。

很多老师和同学都已经过去，林校长催促他们也快走，争取赶在天黑之前，能够赶到天师府。他让他们把背上的行军背包和画夹、画箱什么的留下，学校会叫人力车送过去，他们背个挎包，空着手走去就可以，路远，这样轻松一点。

林校长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学校从诸暨离开的时候，有一些家在附近的师生离开回家了，他们会陆续找过来。像国画系主任潘天寿，他听说杭城马上要沦陷，也回去杭城，准备带上家人再一起跑出来。

林校长给他们每拨人一张路线图，把从成晟旅社到龙虎山天师府的道路，画得清清楚楚。

这些路线图都是林风眠自己画的，图文并茂，他在来去天师府的路上就拿着本子，把这一路上有特征的山峰和建筑都画下来，拿着这张图一路对照过去，不会走岔路。

林风眠从天师府回来，趁着这几天在等艺专的师生们到的间隙，他亲手画了十几张这样的路线图，去一拨人，他就给他们一张。

俞行渐他们三个人从成晟旅社出来，在边上的一家店，先吃了一碗炒粉，徐希文和俞行渐感觉还没有饱，又要了一碗两个人分，吃下去，这才感到满足。接着，他们又去隔壁店，买了南瓜干、茄子干和灯芯糕，带在身上，然后上路。

这一路过去，他们很快就进入了龙虎山区，这里的景色很美，特别是在这下雪天，远山近岭，一片苍茫。但这是对看风景的人来说，江映雪和俞行渐他们无暇风景，他们现在是赶路的人，虽然江映雪的名字里有个雪字，她这个时候却对雪深恶痛绝。

脚下的道路泥泞不堪，不仅行走艰难，一不小心还会滑倒在地。三个人都摔倒过，脸上身上都是泥雪。

走了四个多小时，看到路边有一个凉亭，三个人走了进去，他们又累又饿，准备坐下来吃点东西。

江映雪拿出林校长画的那张路线图，叹了口气，这个凉亭，在图里就有，林校长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思贤亭，看看它在图中的位置，他们好像才走了一半的路。

江映雪心想，贤不贤的现在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想马上能到天师府。

徐希文把他们前面在鹰潭买的南瓜干、茄子干和灯芯糕拿出来，俞行渐跑到亭子外面的野地里，找了块干净的，还没被人踩踏过的雪地，捏了三个雪球回来，他们没有带水，这雪球就当是水了。

南瓜干和茄子干很有嚼劲，很辣很好吃，它们是把南瓜和茄子切片切断，然后和豆瓣酱、辣椒一起煮熟，再在太阳下晒干的。俞行渐和徐希文吃了几块，就感觉到身上暖和起来，额头好像都冒汗了。

江映雪吃不了辣的，她吃灯芯糕。俞行渐让她试试，说吃了就没那么冷了，江映雪将信将疑，用两根手指挑了一块小的南瓜干，放进嘴里，马上呸呸呸，接着干呕起来，脸霎时憋红。

俞行渐和徐希文两个大笑，明明是俞行渐唆使她吃的，她却把怒火发泄到徐希文身上，把手里的雪球扔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就砸在徐希文的脸上，徐希文猝不及防，脸色顿变，但看到江映雪和俞行渐两个人在笑，他也嘿嘿笑了起来，用手抹去脸上的雪水。

往前继续走了两个多小时，路还有差不多十里，天已经开始转暗了，在这荒郊野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等天黑下来可不是好玩的。江映雪催徐希文和俞行渐快走快走，两个人也想快，可这脚上已经像是灌了铅。

好在前段时间他们在诸暨，走过很多的路，已经锻炼出来，要不然现在可能就趴下了。

江映雪转头看看徐希文，问：“那个南瓜干还有没有？”

徐希文说有，从袋子里掏出南瓜干，江映雪抓了一把在手上。

她朝自己嘴里塞进一块，猛地咬了起来，紧接着“啊啊”地怪叫，徐希文和俞行渐看着哈哈大笑，这一笑，脚上好像轻松不少。

江映雪嘴里嘶嘶吐着气，不过还是继续往嘴里塞着南瓜干，这一下把她的脸都辣歪了，她还朝他们得意地笑：

“真的，真的，我现在一点都不感觉到冷了，好像有一团火。”

徐希文和俞行渐乱笑到不行。

他们就这样靠着不停地吃南瓜干和茄子干，用辣刺激自己，实在辣到受不了的时候，就在路边抓一把雪吃吃。

等他们赶到上清宫小镇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小镇一大半的房子都黑灯瞎火的，这小镇上的很多房子，都是供来天师府进香的香客们住的，他们到的这个时间，来进香的香客很少，这里的很多房子都空着。只有镇上唯一的一条街上，还有一些店铺开着门，门里的灯光，倒向了外面雪已被踏烂的石板街道。

从上清宫小镇到天师府，还有四五分钟的路，三个人问清了路，找去天师府。龙虎山作为道教第一名山名不虚传，哪怕是晚上，他们都可以看出天师府的气势雄伟，就像一座宫殿。

天师府是道教祖庭，全称“嗣汉天师府”，亦称“大真人府”，是历代天师的起居之所。

蔡威廉、雷圭元教授和朱德群、丁天缺、邱玺他们很多同学都已经到了，蔡教授和江映雪他们说，今天大家就都住在天师府，等明天林文铮教授他们到了，再去边上上清宫小镇租房子，把大家安顿下来，天师府这里，准备改建出几间教室。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天师府供饭的点，江映雪他们报过到之后，出去天清宫小镇找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