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不周
“庞涓，你没有带过兵，所以我先给你调五千兵马。人数太多的话，恐怕你难以控制，毕竟你在军中没有威望。”
“公子考虑得周到，我这就开始准备操练人马。”
“韩赵联军的人马攻城，有墨子帮助对付，魏国应该暂时没有问题。你要在这期间尽快让这些士兵能摆出你的阵法，如此，我们魏国才有胜算。否则，时间久了，人心惶惶，就算敌人攻不破城，我们也可能生出内乱。”
“王弟，这么说，这段时间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大王，你忘了吗？那天我曾经说过的韩、赵和魏缓考虑有‘三不周’。‘一不周’就是韩国刚刚灭了郑国，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去消化这片土地，所以，这个时候韩国最没有心思把精力花费在魏国，也没有余力强占魏国的土地。这次韩国前来不过是想不劳而获、占个便宜而已。不知大王是否还记得，当日我们在韩赵联军的帅帐之中，是赵王提出要瓜分土地，而韩王只是提出来要大王让位给魏缓？如今大王逃出生天，需要他们耗费时日来攻城，心中最着急的一定是韩国。所以，我们只要晓以利害，让韩王知难而退，韩国兵马自然会退去。”
这天，魏卬带着庞涓直奔韩国军帐。韩国士兵立刻报告帅帐，韩王带着元帅冯况出来应战。
“多日来，我们攻打安邑，你们一直都闭门不出，为什么今天敢来主动挑衅？”韩王指着魏国军阵说。
魏卬拍马向前，对韩王说：“大王，别来无恙。我们此次前来乃是为了韩、魏的百年大计。”
“公子卬，请你看清楚状况，现在我们兵困安邑，你们有没有明天还不确定，何谈百年大计？”
“大王，韩赵联军已经围困安邑多日，损兵折将却不能再进寸地，您认为这是为什么？”
“哼！你们不过是负隅顽抗，我们迟早会攻破安邑。”
“实话跟您说吧，安邑城中有墨者相助，而且是很有地位的墨者。我相信有他们在，按照安邑中的粮草计算，就算是再固守半年也不成问题。”
“就算有墨者相助又如何，就算能坚持半年又如何？半年之后，你们又能怎么办？”
“这就是我想说的。韩赵联军明明已经围困住了安邑，不需要动一兵一卒，一年半载之后城池必破，那为什么一定要打呢？岂不闻‘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如此不划算的账，大王一定可以算得清。”
“要不要攻城，孤心中自有盘算，何须公子说教。”韩王面色沉了下来。
“因为现在，我想大王你比我们更着急。”
“魏卬，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郑国！”
魏卬的话像是一把剑，戳在了韩王的胸口。
“韩国从祖上韩武子开始到大王，历时五十年，和郑国大小百余战，不知有多少英魂埋葬，如今终于攻破新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韩国如要称雄于这乱世，迁都新郑势在必行，但是现在陷在魏国进退不得，又是何苦？就算最后安邑城破，魏国还有大片土地，韩国又不知要征战到什么时候。大王如今亲自来此，谁又能保证在这期间秦国和楚国不会蠢蠢欲动呢？”
“魏卬，就算你说的都对，但是我怎么能因为你这三言两语就放弃眼前的利益？攻下安邑，指日可待。等到安邑城破，我们立魏缓为魏王，到时候韩、魏交好，孤就可以及时撤兵回朝。”
“魏卬不敢欺瞒大王，刚才的这些话并非魏卬自己想到的，而是他。”
魏卬用手指向庞涓。
“他叫庞涓。正是他分析出来并告知我其中的利害，想必大王和冯元帅还记得他。”
韩王和冯况看向庞涓。
韩王道：“不错，孤王记得他。那天是他保护魏王杀出营帐，没想到他文武双全，竟然还能够分析到这一步。”
冯况道：“明天战与不战，决断在大王。但现在我们在战场上，庞涓你敢不敢过来与我再战一场？当日我们人多欺负你人少，本帅实在不忍心对你一个年轻人痛下杀手。今天，让我们一决胜负。”
“多谢当日手下留情，庞涓愿领教高招。”
原来，冯况性格耿直，当日有所保留，而且他本就是马上将，步下战法略输一筹。
韩王看起来十分有把握，他也想看看庞涓的手段到底如何，于是欣然同意。
战场上，冯况与庞涓一刀一枪开始交手。魏卬心中担心庞涓，虽然知道他武艺高强，但是毕竟战场经验太少。冯况征战多年，经验丰富，而且这一战关乎魏国命运。若是赢了，韩王可能知难而退；若是输了，下一步又该怎么办、怎么谈，都是未知之数。韩王这边也在观察，若是庞涓能赢，魏国有这样年轻有为的将领，韩国是否真的要考虑撤兵？若是韩国赢了，是否要继续和赵国、魏缓合作攻打安邑？
此时此刻，战场上两个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冯况率先行动，迎头就砍。庞涓举枪迎上，两人打在一处。冯况经验丰富，招招狠辣，这让庞涓一时险象环生。好在庞涓反应敏捷，多次化险为夷，几个回合之后，反而能用冯况展示出的招式反过来对付冯况，让人不禁称奇。就这样你来我往三四十个回合之后，冯况刀法渐渐落入下风。忽然他拍马回到队列之中，把刀交给手下士兵并向韩王抱拳表示歉意。
“冯况惭愧，武艺不精，敌不过庞涓，实在无颜再战。”
“孤王看得清楚，此人确非凡人，不怪元帅。”
韩王又看向对面说：“将军果然武艺不凡，冯况输了。”
魏卬赶忙上前，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堆满了笑容。
“承蒙冯元帅相让。大王，我再告诉您一件事，秦国主帅章蟜就是在庞涓手下败亡的。”
“这样的身手，章蟜败得不冤。庞将军确实是年少有为，能文能武。魏国有此良将，未来可期。”
“退兵之事，还请大王认真考虑。”
“今天韩国输了，其他事情日后再议。”
“恭送大王。”
韩王回到帐中，赵王和魏缓已经闻讯赶来。
“韩王，今天战况如何？”
“魏国的庞涓十分厉害，冯况没能赢他。”
“没想到魏国竟然敢主动出击。不过这一战对大局并无影响，我们只要继续围困安邑，总有一天能攻破城。到时候，除掉魏罃，让魏缓即位，分到我们约定的土地之后，我们的大计就成了。”
“赵王打算怎么处置当今魏王？”
“当然是杀掉他，以除后患。”
“孤认为不妥。魏王和安邑军民同心协力多日，我们杀掉他，只怕会落得一个残暴的罪名；我们打着‘救魏’的旗号而来，再强行占领土地，只怕又会落得一个贪婪的罪名。”
“韩王认为应该怎么办？”
“孤认为不如把魏国分为东西两部分，分别归属魏缓和当今魏王。到那时，魏国就如同宋、卫诸国一般对我们毫无威胁，且又不失和魏缓的约定，二位以为如何？”
“韩王，我们都打到这一步了，安邑就是一座孤城，迟早会被拿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饶他一命？”
“韩国国力有限，不如赵国强大，继续下去会粮草不济，只怕撑不到城破之日。魏国幅员辽阔，援兵肯定还会陆续赶来。赵王要打，韩国实在难以用举国之力奉陪。”
“韩王的意思是要撤兵吗？”赵王冷冷地说。
“不错。”
“孤认为韩王此时的注意力还在郑国，所以不想出全力，只想来占个便宜吧？”
“赵王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了。韩国就此撤兵，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魏缓知道韩国有自己的考虑，只好劝赵王不要动怒，眼下还是和魏国的战斗更重要。
安邑城中，士兵们观察到韩国方向的营帐在陆续撤走，魏王大喜。
“王弟，孤看韩国军营那边在陆续撤兵，果然一切不出庞涓所料。”
“接下来，我们就可以专心对付赵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