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沐浴

如今被打入冷宫的陈夫人，无权无势，唯有尚未消失殆尽的容颜，能有机会堪堪挽回皇帝的心，所以适当的提点+转移话题很重要。

小丫鬟们围着乔茜茜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她无可奉告，仍旧装作柔弱不堪的样子，娇滴滴诉说自己的苦楚。

待到阿青在不远处喊了一句“开饭了”，众人便迈开腿一齐向庖厨跑去。

说是被废后，幽居于长门宫，但是一应用度却不曾减少，包括丫鬟和太监的数量。

小小的庖厨放着三张长桌，乔茜茜在阿青的示意下，坐在一处靠门口凉风的位置。

待到忙碌的太官令将最后一碗菜盛满了端于桌前，一众下人便早早端起手里的一碗小米，变成嗷嗷待哺的羔羊。

一位与乔茜茜一道前来的内室小宫女阿黄见着盘子里的青椒土豆丝，微蹙着眉头不肯下箸，然后瞅着另一盆咸瓜炒毛豆，一脸阴郁地抱怨道：“太师傅，怎么就这两个素菜，一点荤腥也没有呀？”

刚刚还兴致冲冲的小人儿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弓着腰放下碗筷，手支着下巴，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愁眉苦脸样。

太官令本是宫内掌厨的官职，好歹也是一个小官，这丫鬟却不见外，当做姓氏直呼其名。

略有弓背的太官令瞧着约莫六十出头的模样，只见他盖了锅盖，兀自踱到一张方桌主位坐定，淡淡道：“我的好祖宗，这里是冷宫，有吃的就不错了，居然还挑三拣四！”

虽然是互怼的气话，却不生怨。阿黄鼓着胖呼呼的腮帮子，小声嘟囔道：“今儿中午还瞧见阿青端了炖猪蹄给夫人吃，下午还眼巴巴端去荷花糕！”

众人听着，应该是还有后半句，但是阿黄适可而止地住了嘴，只管等着长桌前闷声吃饭的太师傅，像是要讨个说法。

太师傅是宫里的老人，自然不会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只咽了嘴里的一口小米饭，调侃道：“哟，你敢和咱们的夫人比？”

见阿黄听罢一副伤心欲哭的模样，太师傅登时又软下声音，安慰道：“快吃吧，菜里有中午炖猪蹄剩下的猪油汤，鲜着呢！”

也不知是老人家蒙人的还是真的有，阿黄立马两眼发亮，抄起筷子夹了一大块土豆丝，细细品着内里究竟，几秒后竟然好似真的品出端倪一般，重重点了几下头。

乔茜茜和身旁的阿青见着，都悄悄笑她是饿得发晕，吃啥都香的小猪。

待到众人都吃完四散离去，乔茜茜才擦擦嘴角，悄悄拉了拉阿青的衣袂：“哎，今天的菜到底有没有猪油？”

阿青讶异地瞧着乔茜茜，好似这疑问不应该从她嘴里冒出来：“呵呵，你还真被阿黄传染了，”她吃下最后一口饭，转身收拾了一众碗筷，做了个鬼脸，“就不告诉你！”

乔茜茜原本还想缠着涮洗锅碗瓢盆的阿青说道说道，却被阿绿喊了去：“阿紫，我们晚上要侍奉夫人洗浴，快些走吧。”

她身子矮小，早早站在庖厨门口，不敢进来打搅乔茜茜和阿青的胡闹，见天色已晚，即将误了时辰，才开口催促。

阿青没好气地擦了擦手，推搡着乔茜茜到门口与之汇合：“快去吧，别去晚了又被挨骂。”然后自己一个转身又投入到“乒铃乓啷”中，捯饬那堆山一样高的锅碗瓢盆。

虽说乔茜茜魂穿阿紫的身躯，但是历史的记忆却是模糊不清，只好紧随阿绿之后，顺便询问夫人洗浴的要领，以免出现差错。

阿绿简单介绍了几个步骤，烧水、撒花瓣、搓澡、出浴擦拭等，和古装电视剧里的差不多，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刁钻癖好，乔茜茜片刻后便了然于胸，心下放心地踏进开阔的寝殿。

还未及至屏风后，远远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

待到二人疾步至内室，其余几个小宫女，已经早早地备好开水，试温的试温，撒花瓣的撒花瓣。

乔茜茜望见三尺见方的木桶内漂浮着粉红色的花瓣，定睛一瞧，原是白天看见的池塘里开得正艳的荷花。

“可惜了。”乔茜茜摇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自由浪漫的荷花，在烈日下绽放的刹那，应是没想到最终的归宿。

随着热气的氤氲，荷花的芳香四散开来，热烈却不失野趣。

乔茜茜机械地舀着水，鼻孔似牛般一翕一开地猛嗅荷花最后的清香。

待到木桶内水位及膝，荷花花瓣铺满了整个水面，大宫女从里居踱出，摆摆手示意众人退步左右，让出一条狭长的通道至木桶前。

只见大宫女阿红用手试了试水温，略微点头，然后陈夫人玉足踏过木桶前的矮凳，双腿缓缓浸入水中，随即轻解罗裳，褪去上身披就的纱衣，全身心泡在温水中。

半炷香后，大宫女才招呼一众颔首低头的小宫女，分配任务，各自活络起来。

乔茜茜双手被塞进一块丝绸，质地轻盈，触感柔软，大宫女竟然要她去给夫人搓澡！

乔茜茜断然不肯，在陈夫人背后连连摆手，但却依旧被大宫女一把拉上前。

乔茜茜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在曾经的21世纪，作为南方人，她自己洗浴，从未搓过澡，更别谈给别人搓澡。

这种新奇的体验，当下她实在不敢冒着被扇巴掌、打屁股，甚至砍头的风险去涉及。

但是眼看四周，众人都低头不语，云锦般的丝绸在两手间滑来滑去，乔茜茜想：如今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心有余悸地手捧一方丝绸布，小心翼翼地放置于陈夫人肩头，然后缓缓前后摩擦，再左右摩擦。

只凭感觉搓澡，眼睛都不敢睁大，只眯成一条缝，颤巍巍瞅着当下的主人翁。

入夜的陈夫人，似乎脾性不再如白日那般暴躁。在乔茜茜轻柔的搓澡手艺之下，竟然伸出洁白纤细的双臂，平放于木桶边缘，转头示意乔茜茜继续擦拭两只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