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对峙
乔茜茜无言，她现在四肢乏力，连嘴皮子都不愿动弹。
但是脑袋却渐渐清醒过来，听阿青如此说，这个长门宫是夫人的冷宫，更是众丫鬟的魔窟！
那为啥这副瘦弱身躯的主人阿紫姑娘，不趁机逃跑？
见乔茜茜嘴角保持沉默，眼珠子却霍然活络起来，滴溜溜满眼眶乱转。
阿青似是看穿了她的把戏，连忙揩了眼角的泪水，跑到门外四下张望，见周遭无人，便关起房门，悄声道：“我的好姐姐，你休要妄想出逃的把戏，若是再被夫人知道，那真真是要下地狱的！”
说罢，她特地为乔茜茜重述夫人曾经的野蛮，乔茜茜听着，只觉这帝王贵女，是由奢入俭难，被汉武帝幽居偏隅，内心郁结难以抒发，却拿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开刀，果然如史书上所说骄横跋扈，恃宠而骄，不得汉武帝喜爱。
乔茜茜悄声吐槽几句，却被阿青听去几个贬义词，连忙伸手捂住乔茜茜的嘴巴，示意莫要出声，小心隔墙有耳。
乔茜茜此时已恢复大部分体力，一把拉下阿青的手，信誓旦旦道：“怕什么，从今天起，姐姐我带你杀出重围！”
早在21世纪，什么宫斗剧、家长里短的伦理剧，勾心斗角的戏码她看得多了。
有道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不就是一个被贬的皇后？想来这位人物莫不如电视剧《清平乐》里的张妣晗，或者是《甄嬛传》里的华妃，亦或是《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
总之，不论是谁，亦或是那些人物的结合体，终归是血肉之躯的凡人，有缺点有优点，当然有攻破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有怕事的道理？
乔茜茜登时起了精神，却又心心念念起卓文君的宽厚典雅来。
说是这么说，但是真要直面陈阿娇的厉爪，怕是还有几分凶险。
乔茜茜与阿青正密聊着，房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身着绿色布衣的小丫鬟，低垂着头，进屋轻声道：“阿紫姐姐，夫人叫你过去服侍。”
阿青听罢，气汹汹转过头，瞪了颔首低眉的姑娘，跑过去道：“阿绿，夫人不知道阿紫病了吗，你们没有通报？”
小姑娘被粗吼一声，后退两步至门外，小声嗫嚅着：“说了呀，可是夫人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乔茜茜自知小丫鬟的难处，连忙穿了外衣，趿了鞋，踱到门口拉住诘问的阿青：“好啦，你为难她做什么，她只是奉命行事，又做不了主。”
阿青却不以为然，拉过乔茜茜，掩了门悄声道：“你许是忘了，”她撩起乔茜茜的双臂，“你这两胳膊肘的伤痕，还是拜她所赐，小心提防的好。”
乔茜茜见阿青疑神疑鬼，褪下袖子只说“知道了”让她放心，便跟着小丫鬟出去寝殿。
傍晚的日照不似晌午那般炎热，庭院中的柳树随风轻拂，池塘里的荷花蜻蜓点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穿过不长的几处折廊，朱红底镂金的大门再次映入眼帘，阿绿闪过身子，不言语，只用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弄得乔茜茜还以为自己是来做客的。
也罢，管她牛鬼蛇神，干就完事儿。
她正了正衣襟，一如阿绿那般低垂着头，双手放于小腹前，摆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踏过门槛，小碎步踱到屏风之后，夫人仍旧在大宫女的服侍下，于铜镜前弄钗绾发。
乔茜茜接过一旁丫鬟端着的茶碗托盘，跪倒在地，佯装小声虚弱道：“夫人，请喝茶。”
她将茶碗高高举过头顶，以示尊敬，料想骄横跋扈的主人，就喜欢这样对他们尊敬有加，把她们捧得高高在上的下人。
那陈夫人原本在铜镜中孤芳自赏，谁知在微末处找到了几缕不易察觉的白发，正在悔恨朱颜易老，帝王宠幸不再，偏巧这时乔茜茜撞进门来，不合时宜地打扰了她的思绪，原本就怒上心头的废后，立马斜睨着双眼，冷声道：“哟，咱们这里的病西施终于好了！”
乔茜茜原本以为茶碗会被一手打乱，早早做好了防御的躲避姿态，谁知竟然获得了这句软绵绵的酸臭的妒语，当下不知是喜是悲。
“回夫人的话，原是中暑的小毛病，不妨事。多谢夫人牵记。”乔茜茜稳声回复。
“哼！”夫人一把将茶碗托盘打碎在地，尽管乔茜茜做好了预案，仍旧被吓得心悸，心下胆寒地看着娇俏的夫人，骇然她居然手劲那么大，颤巍巍伏身道：“请夫人息怒。”
“凭你也配劝我？”夫人一个捋袖，洁白纤细的手撩了乔茜茜的下巴，另一只手正欲扇过她汗涔涔的面颊，却被乔茜茜握住了手腕，阴鸷着双眸道：“夫人切莫为了小奴动气，小心脏了您的手，更何况动气易使朱颜易老啊！”
话一出口，周遭丫鬟连同大宫女在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以为这个替身阿紫又会被狠狠毒打一次，却见夫人望着乔茜茜拿过的铜镜，立马小心翼翼地探视起来，嘴里喃喃道：“对对，我不能老，我还要当皇后。快，快给我梳妆，要当下时兴的手艺！”
大宫女见状，连忙踱过来，站在夫人身后，摆摆手，示意乔茜茜赶紧出去，周遭丫鬟收拾了散碎的茶碗，一齐悄无声息地退出寝殿。
当下几人踏过门槛走远几步路，终于长吁一口气，围着乔茜茜发问道：“阿紫，今天可真玄乎，你怎敢那样对夫人说话？”
乔茜茜心下高兴计谋得逞，但是断然不能把秘密说出，被人抓了把柄，只佯装可怜道：“或许是夫人仁慈，放了我吧。”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作为卫子夫的替身，断然不能像主人翁那样故作低眉顺眼，让陈夫人面对假想敌。
乔茜茜略读史书，知道卫子夫是个“不争不显不露”之人，那她便适当做“又争又显又露”之人，即能打消夫人在她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
当然，陈夫人毕竟是一宫之主，乔茜茜得把握好这个“争显露”的度。
她忽然忆起李白的那句诗，有道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对于刚刚陈夫人演出的那一遭，倒是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