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眼中的日本——中国史书与地缘政治学位置
在未有文字记录之前,日本列岛上形成了怎样的意识呢?这与思想、文学的概念相去甚远。我们并未掌握一种探究无文字文化的有效方法。因此,考古学知识中,5世纪以前,这座列岛尚未拥有文字(汉字的使用因稻荷山古坟及江田船山古坟出土的铁剑、铁刀铭文而广为人知),其形态首先是被他人,即中国的古书所记载,才得以首次以文字形式登上历史舞台。在历史上的某一时期之前,只有通过他人,才能探得自身起源。这应该是关系到现今日本思想文化深处的一个问题。
那么中国的史书中,日本是何形态呢?日本最早被称为“倭”“倭人”等。即便所指并非完全准确,但“倭”这一称呼指代日本列岛及生活在岛上的民众这一点当无异议。且看正史,后汉班固所撰《汉书·地理志》有云:“东夷天性柔顺,异于三方之外。”又记载有“乐浪海中有倭人,分为百余国,以岁时来献见云”。57年,光武帝“赐以印绶”(《后汉书·东夷传》)。《魏志·倭人传》(成书于3世纪后半叶)中,又详细记载了倭的诸国,其中有关于“女王国(邪马台国)”与女王卑弥呼的记载约两千字,称卑弥呼被三十国“共立”为女王,“事鬼道”。并且还记载了倭人的政治、官制、风俗、产物、自然、地理、丧葬仪制、生活习惯及社会体制等。日本的形态及列岛上所产生的文化,正是这样通过他人记录了下来。
下面这个观点后文中也会反复提到,日本一直非常关注中国、朝鲜半岛以及佛教传来之后的天竺(印度)的先进文化。日本与中国隔海相望,除古代某一特定时期及蒙古来袭之外,几乎并无直接对峙。从地缘政治学上来看,可以说中国对日本只是显示出一定的兴趣,并没有强烈的征服之心。这是华夷思想(认为周边民族地位比自己低下的思想)的体现,而日本数次派遣使节,以寻求与中国建立关系。
但是,不能将中国史书中记载的日本全盘接受,原因有二。其一,史书本身的成书年代的顺序是颠倒的。例如《后汉书·东夷传》记载了57年光武帝赐倭国金印一事,而此书成书于5世纪;《魏志》记载了3世纪的邪马台国,成书却早于《后汉书·东夷传》。如此,关于倭国的记载,这些史书本身的成书年代就是颠倒的。然而,不可否认,这些记载中蕴藏着一个与我们现代人的自我认识、思想有着重大关系的问题,即“倭人指的是什么”。
再者,史书记载,266年,壹与(台与)作为卑弥呼的后任即位,并向西晋进行朝贡(《晋书》)。413年,倭国与高句丽一道向东晋朝贡(《晋书》)。这两处历史记载,其间相去约150年,此间中国并无关于倭的记载(尚未明确的4世纪)。朝鲜半岛倒是留有记录(高句丽《广开土王碑文》中记载了4世纪的倭国)。据记载,这大约150年间,日本列岛上出现了大规模的前方后圆坟,421年以后(《宋书》)有关于倭国五王(指赞、珍、济、兴、武五王,武应为雄略天皇,其他具体指哪几位天皇尚未确定)的描述。某一时期来自外界的看法的缺失,对查明日本的真正形态是大有裨益的。其后《旧唐书》(10世纪)中以“日本国”一词相称,有可能是使节自己改称“倭国”为“日本国”,也有可能是日本将倭国吞并,不论哪种说法,其个中深意,值得推敲(藤堂明保等《倭国传》)。
这样来自他人,即古代中国对日本的看法,在江户时代又作为一个思想课题出现在大众视野。儒学学者松下见林(1637—1703)将中国史书中对日本的记载进行搜集并加以考察(《异称日本传》)。新井白石也因对古代史的兴趣而接触史书,给本居宣长等人的国学思想以深远影响。
①亲鸾(1173—1263),日本佛教净土真宗祖师。
②绳文文化,日本旧石器时代末期至新石器时代的文化,现出土的此时期陶器、陶俑表面有近似草绳花纹的图案,约至公元前3世纪结束。
③弥生文化,日本古代使用弥生式陶器的时代,此时期普遍有了以种植水稻为主的农业,开始使用铜器、铁器等。约至3世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