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寻找基业长青和财富永续的金钥匙
面对财富传承带来的巨大挑战，中国家族企业不要惧怕，因为西方国家诸多家族企业的成功传承可供我们借鉴。世界知名财富家族究竟有什么样的财富永续的秘密？我们不妨以在美国极具权势的肯尼迪家族为例进行说明。老约瑟夫·肯尼迪在19世纪20年代通过证券市场的内幕交易、股市操纵获得了巨额财富（以至于罗斯福总统请其担任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负责人以清理整顿华尔街股市[10]），其子约翰·F.肯尼迪成为美国第35任总统。
肯尼迪家族的财富来自老约瑟夫·肯尼迪当年进行的具有战略眼光的财富布局。当时其几乎所有的资产都由早在1927年就成立的家族办公室——肯尼迪家族办公室管理。在家族事业鼎盛时期，家族办公室会直接参与股市的投资，选择所投资的股票，而这些投资和资产管理工作，现在则由外部的财富管理咨询机构负责，家族办公室对资产配置有最终的决定权，而日常监督则交给一个六人专家咨询委员会负责。现在的肯尼迪家族包括30多名成员，大多数家族财富置于数十个家族信托之下，它们的价值从几十万美元到2 500万美元不等。
据《福布斯》报道，肯尼迪家族的资产之所以能够保有到今天，得益于老约瑟夫所走的最关键一步——将绝大部分资产放在信托之下，这避免了他那些能力并不算卓越的后裔触及家族资产的主要部分，这些信托的受益人无法触及信托资产本金10%以上的资产。而与此同时，这样的安排也在很大程度上规避了美国的遗产税。
然而，肯尼迪家族并不位居《福布斯》美国富豪榜的前列。如果我们看一下2015年《福布斯》美国富豪榜前20名就会发现，大多数富豪，例如盖茨、巴菲特、Facebook（脸书）的创始人扎克伯格等都是创富一代，通过财富继承入榜的非一代富豪则只占少数，包括沃尔玛的家族继承人、科氏（Koch）的家族继承人、生产糖果的玛氏（Mars）家族继承人。其中的原因除了经过几代传承财富因家族成员的增多而逐渐被分散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家族成员未能有效地管理和控制家族核心业务。
欧洲工商管理学院的莫顿·班纳德森教授和香港中文大学范博宏教授合著的《家族企业规划图》一书提到了这样一个理论：家族企业经过代际传承是否能基业长青，取决于资产管理障碍严重程度与家族资产的重要程度，家族对资产的控制与财富管理模式会随这两个因素变动而发生变化。具体如图1-1所示。
图1-1家族企业控制与家族资产关系
在图1-1中，家族成员对家族资产和企业掌控度、管理参与度小的，会集中在01板块（退出或消极管理）和03板块（委托管理），例如前文讲述的肯尼迪家族以及美国的迪士尼家族，就属于01板块，而知名家居企业宜家则落在03板块，所有权为家族所控制，但其管理团队则是外聘的。如果家族成员对企业的影响力、参与度较大，企业则会集中在02板块（家族引导）和04板块（紧密控制），例如李嘉诚的长江实业、沃尔玛、日本丰田（虽然家族对企业所有权因企业上市而有所稀释，但是家族成员仍然担任主要管理角色），以及美国的科氏（企业80%以上股权掌握在二代家族成员手中，其余股权为员工所持有）。
通过《福布斯》美国富豪榜单我们会发现，在“美国最富有的400人”中，创富一代占据多数，而通过继承且仍然占据榜单靠前位置的非一代，则来自积极参与企业管理、对家族企业和资产有着重要影响的家族。对家族企业控制力较低，或者主要依赖资产管理的家族，其家业虽不可小觑（例如肯尼迪、杜邦、洛克菲勒家族），但是家族成员个人则难以跻身财富榜单的前列。
所以，这就产生了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财富究竟应当交给别人管，还是自己管？一方面，私人银行和财富管理专业服务机构反复强调专业打理财富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从榜单上看，似乎“自己管”所创造的财富远远超过“交给别人管”所创造的财富。这个议题我们会在本书的第3章和第4章中进行进一步的讨论。
让我们再换一个角度来分析巨额财富和企业的传承，请看以下案例。
案例1-1 豪赌后的不同命运
以下是《福布斯》中的一个案例。曾经执掌美国第三大啤酒企业的施特罗家族，经几代传承后资产已经基本归零。而这个啤酒企业的“滑铁卢”式的转折点在于其一次蛇吞象般的并购，当时家族的第三代传人彼得·施特罗担任首席执行官，他试图用大举并购的方式来扩大企业的规模。在净资产为1亿美元的时候，他贷款5亿美元收购另一家区域性啤酒企业，沉重的债务使施特罗无法与另外两大啤酒巨头在广告投放上血拼，而新的竞争对手不断加入以及一系列市场决策失误，更使得企业一直走下坡路。数年之后，企业最终无奈以较低的价格出售，家族信托中的基金也在2008年被消耗殆尽。
同样是一场可能葬送公司前途的豪赌，国际商用机器公司（IBM）的二代接班人小沃森则显得更为幸运。接班后不久，他开始了一个耗时5年、总计花费50亿美元、雇用6万多名新员工、建立5座新工厂、投入甚至超过“二战”时制造原子弹计划的巨大项目——研发生产IBM360主机，让计算机首次具有兼容性。这一举动被当时的《财富》杂志称为“50亿美元的冒险”。当时正值IBM处于巅峰之际，小沃森却将整个公司的命运豪赌在计算机兼容性这个概念以及这个将取代已有产品的新产品上。如果失败，IBM原有的计算机业务将很快被竞争对手赶上。为了获得成功，IBM必须说服其客户摒弃原有的IBM产品，过渡到使用没有经过实践充分检验的全新系统，这充满了冒险。然而，这一豪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并因此奠定了IBM在计算机领域不可撼动的地位。1965年，数百台360型计算机出厂交付使用，到1966年底，已有8 000台360型计算机出厂，当年IBM的销售收入超过40亿美元，税前利润高达10亿美元。小沃森和IBM成了史无前例的大赢家。IBM占据了计算机市场超过70%的份额，把其他竞争对手远远地甩在了后面。[11]
同样是可能葬送公司前途的豪赌，IBM的二代接班人小沃森取得了成功，而施特罗却失败了。同样都是豪赌，同为家族继承人，为何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这是值得商学院持续探讨的话题。
之所以把这两个公司放在一起比较，并不是为了说明在家族企业传承中“运气”有多重要。如果我们再回顾一下《福布斯》的美国富豪榜单，进入榜单前列的，无论是创一代的巴菲特、盖茨等还是作为第二代接班的科氏兄弟，都是积极参与企业管理的典范。企业的成功和辉煌与他们对财富的积极管理有关。也许我们因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成就企业辉煌、创造财富，与企业领袖的个人热忱、才干和果敢不可分割，而表面上的博弈和豪赌，并非意味着冒险才会成功，成功与否是要看公司领袖是否有牺牲短期利益换取企业长期成功的魄力。研究表明，在这方面，家族企业与由职业经理人管理、股权结构分散的上市公司相比，有着先天优势。那么，问题是，气质、热忱、使命感和魄力是否可以传承？
《福布斯》杂志曾经对美国许多家族进行采访和研究，试图探究家族财富延续的秘密。我们也一直在寻找那把能够开启基业长青之门的金钥匙，有意思的是，随着我们对成功传承数代的世界财富家族研究的逐步深入，我们发现，在基业长青和财富永续的迷宫中，有很多道门，打开它们需要不同的金钥匙。
对财富管理领域（私人银行、家族办公室）的专业人士而言，进行必要的资产配置和做好资产的安全保障工作至关重要；对财富家族的法律顾问来说，对家族资产进行整体架构设计和规划，做好必要的隔离安排，巧妙使用信托、保险等工具，优化家族企业的法律治理结构，减少不必要的税负，有利于财富永续；对家族企业的研究专家而言，及早做好传承安排，处理好所有权和管理权的关系，了解家族年轻成员的个性，对企业交接班、领导力传承起着关键作用；而教育心理专家则认为，提升富裕家族孩子的文化水平，增强家族的凝聚力，让家族成员找到自己的使命感、目标，学会感恩和奉献，才是家族兴旺、荫庇后代的上上策。
这些不同观点代表了不同角度的财富研究和发现，本书则试图从不同角度探讨保证财富永续、基业长青的不同路径与方法。
因此，本书围绕保证基业长青的三大板块展开分析（见图1-2）。我们注意到，家族财富最大的部分来自家族企业主营业务（带有企业领袖个人烙印的管理模式、热忱、牺牲短期利益换取长远成功的果敢和决断力可能带来巨额财富——以IBM小沃森为例）。财富管理旨在保证资产安全、保值的前提下防止后代因能力有限而出现财富损耗和家族破败（让财富能够代代永续——以肯尼迪家族为例）。因为企业领袖无法预测后代是否能够胜任家族企业管理，所以必须做好两手准备。因此，针对第一大板块财富管理与传承，我们将在第3~5章分别讲述财富管理、私人银行和家族办公室，而在第8~10章，重点分析传承的难点与家族企业的传承。
图1-2 保证基业长青的三大板块
针对第二大板块，家族基业的架构，我们会在第6~7章详细探讨，主要阐述家族法律顾问的作用，以及财富保护与传承所需要的法律工具。
针对第三大板块，我们会在第11~13章中探讨财富的“业力”管理，探讨如何提升家族凝聚力以及有关慈善公益等方面的问题。
[1] 参见：《千亿遗产再起纠纷盘点王永庆家族争产内斗史》，载于http://money.huagu.com/cfrw/1112/119291.html; 《王永庆遗产争夺战再开打四房子女终获“承认”》，载于http://news.qq.com/a/20110425/000853.html。
[2] 参见http://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16-02-01/bofa-the-oil-crash-is-kicking-off-one-of-the-lar gest-wealth-transfers-in-human-history。
[3] 参见http://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16-02-01/four-theories-on-how-oil-has-hypnotized-the-glo bal-stock-market。
[4] 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黑天鹅[M].万丹，刘宁，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1.
[5] 选自《纽约客》漫画集，原作者是Chon Day，创作于1940年。
[6] 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随机漫步的傻瓜[M].盛逢时，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
[7] 吕元栋.传承人格：哈佛也学不到的传承力[M].成都：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2016.
[8] 范博宏.交托之重：范博宏论家族企业传承01 [M].北京：东方出版社，2014.
[9] 参见《华人家族企业真的“富不过三代”吗？》，载于福布斯中文网。
[10] 不可否认，在罗斯福竞选总统期间，老约瑟夫·肯尼迪提供了大量的援助和支持，而当罗斯福请老约瑟夫担任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时，有人提出异议，罗斯福回答说，要请到骗子才能去清理骗子，暗指其了解各种操纵股市的门道。后来老约瑟夫·肯尼迪在任上大刀阔斧地推行了美国证券市场的改革，包括出台了上市公司须定期公布财报等制度，获得了广泛的赞誉。
[11] 资料来源：维基百科关于IBM历史的简介和百度百科关于小沃森的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