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佬眼中的周秉昆

老蔡坐到这个位置，十有八九已经到了仕途的终点。

他的出身跟马守常一样，不过老马是搞指挥的，他是搞政工的。按理说，他现在如此高位，应该已经知足了。

可看看当今的形势，多少年轻人腾云驾雾般的蹿升，一下就追平了他奋斗三十多年的成果。如果，时代给自己一个机会，他为什么要屈居一些没有功劳的小辈儿身后呢？

而且他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这样的折腾早晚会结束，到时候社会的总体目标，一定会转到实干兴业上来。到了那一天，手里毫无政绩的人，又凭什么继续坐现在的位置。冒一点风险，一个是安抚自己的意难平，同样也是为了保住将来的身后路。

他看好秉昆这个年轻人，出生在一个工人阶级家庭，却通过自学，练成了一身本事。最重要的是，他总能透过现象抓到本质，又会利用身边的资源，化腐朽为神奇，做成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当初儿子蔡晓光来找自己帮忙做《手册》，他就看出了秉昆的不凡。后来他又帮着坐冷板凳的曲秀贞，做成了第一夜大，甚至现在的工人开放大学。再就是最近一年，这小子沾惹了周蓉的麻烦，本想着帮他一把，送到酱油厂去混几年日子。没成想他却利用一个小小的酱油厂，凭空创出了畅销两省四市的“松二”调味品牌。这小子太神奇了，如果不是他太年轻，蔡益民都想把秉昆收到身边做个副手。

眼下这小子提出了极为大胆的设想，如果做成了，他蔡益民至少在江辽享誉五十年没问题。

赌还是不赌？如果放弃了，余生的每一天，是不是都会陷入自我怀疑。

如果赌错了，那前半生所有的一切，可能都会在斗争中，灰飞烟灭。

周秉昆这个小子，还能再创造一次奇迹么？

送走了秉昆和老杨之后，蔡益民陷入了长长的思考，以至于秘书换了两回茶，他仍然没有回到现实。

失败的结果太可怕了，多少出身比自己厉害的人，就从此.....

秘书第三回倒掉冷茶，重新换上热水。

“卫国啊，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说说心里话，觉得我这个官儿做的合格么？”

常秘书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了解自己领导的脾性，阿谀奉承在他这里一文不值。

蔡领导合格么？一个特殊时期火速升迁的人，能稳住局面，把江辽这么大的摊子支撑起来，可以说做得相当不错。

但这肯定不是领导要的答案，无功无过的一个任期，接下来就只有去疗养院下象棋。现在的形势，需要的是能顶着压力做事，并且把事情做好的人。就像那些去修建黄河上第一座水电站，去武汉建设华中工业中心，去攀枝花建设西南钢铁中心的人。一个有理想的人，不应该也不会，把合格作为自己的目标。

他跟了蔡益民两年，这将近800天的时间里，蔡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居中调和，修修补补。江辽的经济是平稳下来了，可是拥有如此丰富的资源，如此优秀的工农业底子，如此规模的工业化人口，江辽需要的仅仅是平稳么？

他也看过周秉昆的资料，在签发酱油厂副厂长的任命时，他甚至还特地走访了一圈。

这个家伙出生在一个穷人区，家里祖辈儿没出过什么大人物。老爹是个认不出200个字儿的半文盲，老妈是从山东农村过来的传统妇女。在他上面有一个哥一个姐，俩人凭借聪明、懂事，几乎占据了父母全部的爱。老嘎达从小就被认为是个又蔫又笨，还不懂事的憨老实。

17岁那年，没有了父亲和哥哥姐姐的压制，在短短的三年之内，他就干成了别人一辈子都干不成的事儿。

他用一本东拼西凑的书，至少赚了几万块，蔡领导一个月才280块的水平啊。即便遭遇了一些挫折，他仍然能用一个小小的酱油厂，制造出来让人不可忽视的成就。

甚至，秉昆这些成功，夸张的都让自己失去了嫉妒之心。

蔡领导问自己的问题，一切也来自于这个神奇的小子。

也许在问的那一刻，领导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不甘心数年之后，历史给他的评价只是一个“合格”。

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回答，是自己要不要还继续在这条船上呆着。

父亲给自己安排的这条路，就像蔡益民给儿子安排的一样。是一条安安稳稳，靠混资历就能熬出头的平坦大道。

可现在，这条路上的车，要加速了。

他到底该跟着司机一起奔向远方去冒险，还是就此下车，寻找另一个安稳的座位。

可秉昆创造的奇迹太耀眼了，令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目眩神迷，似乎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人为什么要放弃亲眼见证奇迹的机会呢？

“蔡叔叔这个话可把我难住了，跟在您身边才学习了两年，我还嫩着呢。不过我今天听了周厂长的谈话，倒是非常佩服他的胆量和见识，当然，我更佩服的是他的运气。”

老蔡摸了摸茶杯，温水兑的刚刚好。这个秘书是个细心又周全的年轻人，像自己的儿子，不足就是欠缺了点野性。

“运气，咱们唯物主义者，还相信这个么？”

常秘书点点头，从前到后细数了周秉昆这几年做成的事情。

“在我这样的普通人看来，唯有运气可以解释得通，除非这个人有天生的宿慧。如果是我，无论他周秉昆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倾尽全力的去支持。把赌注压在这样一个天选之人身上，即便输了，也好过事后天天后悔。如果蔡叔叔能允许，我想参与这次开发区试点的项目。不是以您秘书的身份，而是投身到第一线，跟他们一起干。”

蔡益民似乎得到了一个满意的回答，笑得很和蔼、很慈祥。

他决定赌了，人的一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两次，想要做英雄的冲动。

他自认也是个身承大运的人，要不也不能从一个农村种地的狗娃子，变成今天的一方大佬。

秉昆有奇迹，他也一样。两个奇迹加在一起，胜算足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