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刮红薯片

桶里装满了蒸熟的红薯，红薯表面浸有微黄的糖液。我拿着擂槌用力地捶抖。

红薯被蒸煮擂抖前，已摊在地楼上风干半个月了，红薯的淀粉完全转化为蔗糖了，所以蒸出来的红薯，含糖较多。

红薯抖烂，混合在一起，很粘，擂槌抖进薯里，很难扯出来，粘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抖了半个小时，我膀子很酸，很痛。昨天，用篓子在塘里擦洗红薯时，就已手臂背脊酸痛了，再来持续抖红薯，受不了，我不抖动了，坐下来休息。

母亲过来看看，用擂槌爬了爬，说可以了，她往薯桶里撒了一包芝麻，撒了一包粉碎的花生米，使劲地拌匀，成了薯片的原料。

家门口塘边有一块小坪，两条长木凳，搁置一个篾制大篮盆，抖拌的红薯放在篮盆旁，母亲右手拿着薯片模具，左手拿一把菜刀，用刀在薯桶里挀一坨，放在薯片印模里，用刀缘前后左右刮匀，再倒出薄如纸样的红薯片摊在篮盆里，两个小时左右，抖烂的红薯刮完了，篮盆薯片也摆满了。

清晨刮薯片，雾气很大，眼前白茫茫一片，地上打着霜，杂草上露出水晶，霜风吹在脸上，如刀刮面，霜风吹在身上，如冰敷凉骨。我和母亲的双手鲜红鲜红的，鼻涕结冰挂在鼻尖上，双脚麻木僵硬。

薯片刮完，太阳害羞似的在东方稍稍升起，霜雾渐渐散开，我们收起了刮薯片的东西，回家开始早餐，薯片搁在坪里，静静地等候着升起的太阳。

太阳下山了，天也要黑了，是收红薯片的时候了，我提着装薯片的篮子，来到塘边的小坪，大吃一惊，篮盆空着，早上刮的薯片不见了，我急了，大喊有人偷薯片，母亲听到我的叫喊声，也跑来了，我说，母亲骂吧，骂偷红薯片的人不得好死。

母亲说，孩子呀，拿走薯片的人，可能是恶人，也可能不是恶人，或许他有难言之隐，我们不能骂，我们立身要高，处事要让，你让步，我让步，条条是大路。

母亲说，薯片丢了，算了，等于我们吃了，我背篮盆，你背凳子，我们回家吧！

我和母亲搬着东西回到家门口，李老二站在那，门口有一担红薯，有花生，有芝麻，还有一篮子红薯片。母亲不用猜，知道门口的这些东西，是李老二带来的。

母亲问李老二是怎么回事，李老二说出了原故。

太阳西下前，李老二路过塘边小坪，见到篮盆里有薯片，好奇地扯了一块薯片咀嚼，好吃极了，有红薯甜味，有芝麻味，有花生米味，心里打了主意，想用红薯芝麻花生米，换取红薯片，李老二趁早把红薯片收起来了，装在篮子里，准备跟母亲乞求，如果母亲不同意，再归还红薯片也不迟。

李老二早年丧妻，孤男一人，携养三个子女，又是家务又是农活，够忙了，一则没时间刮红薯片，二则也不会刮红薯片，家里小孩要吃红薯片，跟别人用实物换取红薯片也是一种好办法。

站在家门口的李老二，见母亲和我来了，对母亲和我说，我把你们早晨刮的红薯片收起来了，放在这，想换取你们红薯片，不知你们是否同意，如你们不同意，红薯片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母亲对李老二的家境了如指掌，同情他，欣然同意了，还说，一担红薯换取早晨刮的薯片，红薯多了，叫李老二担回去。李老二感激不尽。

第二天，母亲又带着我在清晨的霜雾里，忙碌着刮那甜甜的红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