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儒学的产生及相关概念
一 儒、儒家、儒学
关于“儒”字的本义,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称:“儒,柔也,术士之称。从人,需声。”胡适在《说儒》中根据许慎的说法予以引申:“儒是柔懦之人,不但指那蓬衣博带的文绉绉的样子,还指七国遗民忍辱负重的柔道人生观。”胡适同时认为:“这些人都靠他们的礼教知识为衣食之端,他们都是殷民族的祖先教的教士,行的是殷礼,穿的是殷衣冠。”
胡适认为,儒出现在殷商时代。郭沫若不同意胡适的说法,在《驳〈说儒〉》中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儒应当本来是‘邹鲁之士缙绅先生’们的专号。那在孔子以前已经是有的,但是是春秋时代的历史的产物,是西周的奴隶制逐渐崩溃中所产生出来的成果。”
对于儒的身份,胡适认为“儒是一个古宗教的教师”,这些殷人的教士是在六七百年中“渐渐变成了绝大多数人民的教师。他们的职业还是治丧、相礼、教学”。(《说儒》)
殷周时代属于社会未发达期,人们崇尚鬼神,《左传·成公十三年》载“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可见对那时的国家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仅有两件:一是祭祀鬼神,二是战争。在祭祀鬼神的活动中,主持祭祀、进行占卜之人被称为“巫”或“巫师”,当时无论是占卜问天,还是问鬼神,这项工作都要交给巫来操作,因此,巫成了连通人与鬼神的角色,他们可以解释鬼神的旨意,替鬼神传言,而国家的重要大事,包括战争、政治活动等,都由巫的所言来作重要参考,可见他们在社会上有着极为尊崇的地位。
随着时代的推移,巫逐渐转变成儒士。对于这种说法,很多学者予以反对,认为未能找到两者之间过渡的证据。1975年第4期《四川大学学报》刊发了徐中舒所撰《甲骨文中所见的儒》,该文称:“儒在殷商时代就已经存在了,甲骨文中作‘需’字,即原始的‘儒’字。”徐中舒引用了几篇甲骨文中“需”字的不同写法,而后称:“整个字象以水冲洗沐浴濡身之形”,同时解释称:“古人还不能制造大盆洗澡,只能用水罐顶冲洗,如今日的淋浴。”所以徐先生觉得,其中一个甲骨字正像人在沐浴时,水自头顶冲洗而下之形。
徐中舒说:“从而、从耎、从需的这些字,大都包含有柔、软的意思。”这正是许慎对“儒”字的解释。但许慎说,儒是“需”声,徐中舒则进一步将其解释为象形。既然如此,儒为什么要洗澡呢?《礼记·儒行》载“儒有澡身而浴德”,其意乃是用道德来清洗身上的污垢。《孟子·离娄下》载:“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其意乃是说,即使是美人,如果污浊不堪,人们也会掩鼻而过;一个相貌丑陋的人,如果斋戒沐浴,依然有资格祭祀上天。
可见沐浴和斋戒乃是祭祀者表达诚敬的必需步骤,巫则是上天与人之间的使者,其在主持祭祀仪式之前,定当沐浴。所以徐中舒认为:“需在甲骨中象沐浴濡身,濡应是儒字的本意。”他又发现“子需”二字在甲骨文中多次出现,于是认定“子需”即商代的儒,“儒这种行业在殷商时就有了”,由此而印证了胡适的判断。
汉初,人们称儒为“儒者”。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说“儒者博而寡要”,陈战国在《先秦儒学史》中认为:“太史公所说的‘儒者’,实为‘儒家’之意。”其理由是司马迁在《自序》中把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并列称述,并把“名”称为“名家”,把“法”称为“法家”,把“道德”称为“道家”。“那么他所说的‘儒’当然就是‘儒家’了。”
就流传至今的史料来看,明确地将“儒”称为“儒家”的是《汉书·艺文志》:“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儒家的思想观念及主张就是儒学,研究和叙述它的发展过程及思想流变就是儒学史。儒学在发展过程中产生了许多不同的流派,将这些流派的独特观念综而述之,以历史为脉络汇讲在一起,就是儒家学派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