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陷入桎梏之人
她笑容依旧纯洁，还带着些许圣洁的滋味。
翠绿色的双眸宛若利剑，在刺破迷雾同时，也刺入方醒心间。
“你在说什么？”
方醒低垂着头，躲避着她的视线，不想让自己的思维被他人看穿。
“我说的事情你应该明白。”对于这般无礼的举动，阿维塔并不在意，她缓缓走到方醒身边坐下。
看着面前正在举行的奇怪仪式，她笑着问道：“你不觉得他们很可笑吗？”
“……”
“很可笑对吧，唔，似乎还要加上一些迷茫，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
“……”
“一种疲惫的无力感，感觉只凭自己难以改变这该死的现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就像马戏团的小丑，拼尽全力想要愉悦观众，结果散场后大家还是要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听到这，方醒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阿维塔问道：“什么是马戏团？”
“唔……”阿维塔先是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歪着头用手臂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会。
渐渐地，似乎是想出了答案，阿维塔的嘴角划出一道美艳的弧线。
那道绝美却又带着些魅惑的诡异笑容，看得方醒心里发麻。
“大概是，一种四处巡游，带给世间欢乐的组织吧？”
“抱歉，你答错了，帝国里面没有这种组织。”
“哦？”阿维塔露出诧异的表情，却又很快意识到什么，转而微笑地盯着方醒：“或许你是对的，或许我是对的。”
或许两个人都错了。
方醒冷冷地看着阿维塔，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戏团里你最忙，哥谭市里你最狂，麦当劳前你站岗，扑克牌里大小王。
小丑、马戏团……
方醒所熟知的这些前世的梗，绝不可能出现在泰拉。
因为这是属于他的独家记忆，不可能被他人知道的最大机密。
但是眼下，方醒可能被面前的阿维塔给看穿了。
思维被窥探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种不敢想，又不得不想，一切都被看破、识破的感觉令他抓狂。
“有兴趣了解一下吗？或者按照你的话来说，需要安利一下吗？”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方醒却很难去拒绝。
明明方醒一个人可以连续打倒十个阿维塔，但眼下他却不敢带有一丝恶意。
“来吧，我有一个好去处。”
不理会方醒的反应，阿维塔直接拽着方醒离开了教堂。
穿过天堂般的花园，经过满是馥郁芬芳的修道院，爬上高高的尖塔。
方醒被阿维塔牵引着来到了教会的最高处，也是这座聚落的最高处。
“看到什么了？”
听到阿维塔的询问，方醒下意识往前看去。
他的视野豁然开朗，目光从聚落不断向远处延伸，穿过浓绿的种植园，穿过漆黑猩红的战线，穿过残肢断臂。
“混，沌……”
“没错。”阿维塔凑到方醒身边，语气中充满了甜蜜的气息。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一种幻想。”
虽然阿维塔是这么说的，但从她的表情来看，无疑是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我是说如果。”阿维塔微笑着说道：“如果人类可以像你所期望的那般联合起来，这样的现实，可会如你所愿？”
“那是不可能的……”
方醒曾经的记忆、在机械神教的经历告诉他。
奉献与牺牲之所以崇高，是因为这种品质违背了个体最基本的需求。
是因为能做到的人太少，从而成为珍贵的存在。
死亡会带走一切，但是也会赋予其价值。
就在方醒试图寻找反例的时候，忽然看见令他惊讶的一幕。
在阿塔斯特星际战士的围剿下，残存的恶魔使者围聚在一起，就像恶心的蛇群，在枪林弹雨中不断聚成一圈，组成一座邪恶的尖塔。
如果只是说为同伴挡枪那倒还不至于令方醒如此。
但是他却看到蛇塔之中的，一只硕大的恶魔使者，正在不断吞噬着同类。
就在阿塔斯特以为消灭了面前敌人的时候，焦黑的尸堆中突然窜出一头狰狞的凶兽，直接将他扑倒。
类似的一幕并非是孤例，蔓延至整条星球的战线上，处处可见类似的情形。
“这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吗？”
耳边再度传来阿维塔的声音，方醒此刻居然不再觉得她聒噪，反而是有一种奇怪的向往。
“对没有了解清楚的事物，切勿妄下定论。”
“我很喜欢你的话，方醒，真的很喜欢。但是你真的认真倾听过祂们的诉求吗？”
“诉求，期望消灭人类的诉求吗？”方醒冷冷地回答道：“从黄金时代开始，它们就这么想了，一直到现在它们还是在原地打转。”
“不一样的，它们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它们。”
阿维塔的话语直指方醒内心最深处的矛盾，就像一把重锤，不断敲击着他沉睡的心灵。
“希望那个不再有隔阂、压迫的世界出现？多么幼稚的幻想，方醒，你难道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限制了我们吗？”
“每当人类团结一致的时候，总是会出现不同的声音。”
“通往天堂的巴别塔，每建起一次就会倒塌一次。拦住我们通往幸福彼岸的不是混沌恶魔，是我们自己，方醒，是我们所有人。”
一句句话语蛮横地敲开了方醒的心锁，一种玄妙的感觉顿时浮起。
一道隐形的墙壁被破开，方醒的大脑中顿时涌入了无数复杂的感受，记忆。
他好像变成了正在被屠杀的使徒，好像变成了正在凝视着人类的深渊，好像变成了……
正在身边的阿维塔……
说实话，混沌的实质完全超乎了方醒的想象。
世人歌颂奉献与牺牲，因为这代表着人性的光辉，是一种罕见的道德体现。
但恶魔们却不会从这个角度去思考，它们并不会将所有的选择与行为，都赋予卑鄙或崇高的定义。
它们只有一个目标，所有的奉献与牺牲都只是为了那个目标。
没有不平等，没有个体的利益，只有不断吞噬，只有集体。
一只只个体脱离了狭隘的束缚，一粒粒砂砾凝结起来。
说实话，这种模式很符合方醒对于集体的刻板印象。
他所学习到的，经历过的那些美好的品德、崇高的奉献，居然能契合那些恶魔使者的行为。
残虐的代名词居然也拥有这般崇高的美德？
难道人类还应该向这些虫子学习吗？
方醒不禁感到有些可笑。
但在笑过之后，他又转而意识到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