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年定江山
绕过宽阔庭院正中央的那座奇特嶙峋的高大假山，王柔快步向她所居住的院落走去。丝丝细雨将她已经自然晾干的外衣又淋得有些湿了，衣服本身浅红色的布料因此变成了深沉的绛红色，冲淡了王柔自身清雅可人的气质，又为她增添了一丝惑人心神的感觉。
踏进院落里的王柔径直向她的房间内走去，可在她路过另一间房门时，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年龄略小于她的女子正站在屋内，见到她的这副样子，顿时面色关切地开口：“姐姐怎么淋雨了？快些回房间换身衣服。”
“只是淋了一点，不碍事，我正要回去。”王柔浅笑了一下，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王怡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跟在自家姐姐的身后，语气不满地询问：“蒹葭呢？她不是陪你出去了吗？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淋雨回来？”
“不怪她，是我还有些事要办，才让她自己先回来。”说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王柔的房间。
随着一声“吱呀”的声响，房门被再次合上。王柔去了被屏风遮挡住的里间更换外衣，而王怡动作自然地坐在了外间的高脚凳子上。
“娘亲不久前才来找过你，我说你还没回来，她便让我先给你传个话。”王怡说到这里，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声音也微微放低了一些，“你的订亲人选，娘亲已经考虑得差不多了，估计再听听你的想法，这件事就要定下来了。”
穿着新外衣的动作略微停滞了一下，王柔一边加速穿衣服，一边转过头去，隔着屏风语调急切地问道：“娘亲都相中了哪些人家？”
“她很看好张家的儿郎。”王怡仔细回忆了一下，表情肯定地回答，“没有再提别的人家了。”
哈？王柔将换下来的湿外衣搭在屏风上，大步走了出来坐在了妹妹的对面，一脸不可思议地开口：“不是要再听听我的想法？这就张家一个选择，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张家不是有两个和你年岁相近的儿郎吗？”王怡向前凑近了一点出言提醒道。
“怎么尽盯着张家看了？”王柔一手提起放在桌子上的青瓷水壶，一手将旁边的瓷杯挪到了身前的位置上，将杯子整个倒满了清水。
接着她将水壶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同时口中还在继续说话：“就算张家这两年因为有族人得到了州牧的重用，风头强盛了不少。我们家也不算差呀，哪里至于这么上赶着？”
说完双手捧起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而后王柔并没有放下杯子，她的双手手指微动，缓缓地将杯子旋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圈。
“张家大郎君被城主任命管理城中粮草，已然受到不小的器重，我们家目前可没有人做官。”王怡点出了两家之间所存在的现实差距。
王家之前是有族人在朝廷里担任官职的，可惜天下大乱，都城被贼寇攻陷，那几位族人和许多官员一起被贼寇所杀。
“那可不是城主任命，分明就是州牧推荐的，城主还能故意不用？”王柔将水杯随手放在桌上，慢慢悠悠地继续，“我们家不想办法得一个官位，是因为爹爹根本不看好州牧，不打算有这么一个旧主罢了，又不是因为真的当不上官员。”
真等到需要投降的那一天，作为一个士人去劝谏州牧投降，是为国为民之举。但作为手下臣子幕僚去劝降，这不就容易背上卖主求荣的名头吗？
他们家延续到现在，不管别的族人闹出过什么事，掌事的家主是一定不许出问题的。
听到一家之主的父亲另有想法，王怡稍微愣了下才有些迟疑不解地询问：“那娘亲又为什么会看好张家？”
“想来是为了优势互补吧。”王柔忽然双手撑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我直接去问她好了。”说完她就动作迅速地拉开了房门，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王家虽然是个名门士族，可到底家中一时无人为官，若是遇到了什么祸事，难免处于被动。这种情况下，和同样家中无人为官的郭家联姻就显得没有必要。
而黄家虽然有人在城中做官，却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闲职，同样不是最佳的选择。
去到母亲李氏房间的路上，王柔已经将李氏的想法思索得十分清晰了。很快她就跑到了李氏的房门外，虚敲了一下大开的房门后慢步走了进去。
李氏的回答并没有出乎王柔的预料，她正是考虑到乱世之中，家中没有做官之人可能带来的风险，才打算将女儿嫁进张家。
“除此之外，这两个孩子也长得一表人才，长子更是才学出众。待你嫁过去，未来便是张家的宗妇，受家中人尊敬，岂不是一桩良缘？”李氏温柔地浅笑着。
她并非全然不顾王柔的想法，在她看来，女儿的性格张扬肆意。成为管理家中内务的长媳后，多半会被其他人顺着捧着，不容易在夫家跟人起争执，是条十分适合女儿的前路。
可王柔并不这么想，她自认为难以动摇赵寒投奔李容的想法，已经不考虑这项选择了，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放弃从其它方向上帮助冯征。
等到顺利抓获贼人的剩余内应，挫败了贼寇的阴谋妄想后，她就要启程去北地，尽自己所能去襄助冯征，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选择嫁人？
“一表人才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王柔的目光向房门外漂移了一下。阴云密布的天空已经渐渐放晴，一条几不可见的小雨丝落在地上，而后就再没有雨点在她的视线中滴落了。
城中排得上号的俊秀男子，赵寒之后还有郭家儿郎，再退一步黄家儿郎也是不差的，这声“一表人才”怎么样也轮不到郭家的儿郎来接下赞誉。
李氏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一瞬，她快速调整好表情，语调平稳地说道：“郭家儿郎本身也不差。更何况，堂堂男子汉，长相如何没有那么重要。”
“您说的对，长相确实没那么重要，所以我喜欢的那个人长相也并不出众。”王柔双手相握放在身前，明亮的杏眼微微一弯，嘴角上扬勾起了一抹甜蜜的笑容。
她稍微低了下头，目光专注地盯着角落处正袅袅生烟的香炉，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一般。仿佛能透过时空的距离，看到自己心中恋人的样子。
李氏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嘴角的笑意也瞬间消失不见。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王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放不下冯征？他已经成亲多年，嫡长子都生了。你难道还要上赶着去做他的妾侍吗？”
被这么轻易地猜出了自己的“心上人”，王柔的眸光不禁停滞了一下。她立刻眨了眨灵动的双眼，将冒了些头的呆呼呼又眨了回去。
原本的王柔竟然心系冯征，这是什么命中注定般的展开？小说里根本没提这一段，差点打她个措手不及。
眼珠灵活地转了一圈，王柔正好顺着李氏的话表态。她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伤感，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纵然我和他已经没有了相守一生的缘分，可我还是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也算是全了我的这份无望的心意。”
说着她转过头去，一脸认真地凝视着李氏，语调中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决然：“在那之前，我是不会嫁给其他人的。”
见到女儿这么执迷不悟，李氏只觉得胸口发闷，心疼和怒意交织在一起，不停地在心中翻涌着。她的音量都不由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急切斥问道：“你这是疯魔了不成？这是要把你的一辈子都搭进去吗？”
王柔摇了摇头，看向透过阴云照进房间内的一缕金灿灿的阳光，信心十足地开口：“不需要一辈子，十年之内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只要帮助冯征赢得了攻伐李容的战争，她相信冯征一定可以顺利扫清残余势力，稳定住整个天下的局势，一点点地再现繁华盛世的荣光。
对于生在现代的王柔来说，再过十年，自己依然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所以给出了一个最为保守的年限。但对于二十岁就可以被称为大龄剩女的这里来说，十年这个期限，无疑已经将李氏的怒气值推到满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