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萌芽(其六)
埃塞克斯不正常,他明显不正常。自从安东发现他跟了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之后便开始不对劲起来。起初,安东也说不出道不明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后来才渐渐发现埃塞克斯很奇怪地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好吧,他承认那个女人身上的的确确是有那么一些可怕之处,但她再可怕也比不上现在正在她附近坐在凳子上休息的母老虎可怕。更何况她现在还在盯着他。
“好好干活!”母老虎懒散地张开她的嘴巴威胁道,“不然有的够你受的。”
“好好。”安东丝毫不敢怠慢,只是小心点了点头,确保自己不会被这匹老虎吃掉。
“那个,冒昧地问一下,我到底还有多少账没还完?”安东小心地打探着。
“还多得多!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地干活吧!”母老虎贪婪地笑了笑,似乎还嫌压榨他不够多。
可悲啊!安东默默地为自己打抱不平,又突然回想起自己三天前写的那篇集他一生精力的血作不仅没有通过,而且还被那个浮肿油腻的中年人嘲讽说他写的作品甚至不如隔壁玛丽奶奶讲一遍小孩哭一遍的童谣好。
唉!生活处处充满着困难和艰辛啊!
埃塞克斯觉得安东似乎有点不对劲,他似乎太忌惮那个酒馆娘们了。不过埃塞克斯并不害怕她,他害怕赛尔狄拉这样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心机很重的女孩。这几天,她天天拉着他到处跑,有时是在平民窟里向洗衣的大婶打听消息,有时是在戏剧场向贵族打听。无论是在哪里,赛尔狄拉总是能找到“合适”的衣服来欺瞒守卫们的眼睛。至于这些衣服,埃塞克斯不想也不愿意打探是从哪里来的。
至于安德罗烈,他还是一直在那里默默地跟着他们俩。真可笑,明明埃塞克斯才是那个被俘虏的人,而现在这个总是高高在上的精灵却“愿意”跟在他们身后。
埃塞克斯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尝试着去理解赛尔狄拉和那些精灵们的关系了,但他只是懵懵懂懂地猜了个大概,只知道赛尔狄拉是一个人类不是精灵,她不知什么原因在为诺多精灵办事,而且还和一些精灵(列如安德罗烈)他们有一些冲突。
在烈狮城呆了几天,赛尔狄拉宣布她总于摸清楚了目标的底细。
“对方每个月最后一日的晚上都回来这所戏剧院里看戏剧。”赛尔狄拉有条不紊地说着,“所以明天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所以你要怎么做?”安德罗烈没好气地对着她说,似乎不相信她能够完成这一项任务。
“这还不简单?我们可以与那些演员调一下包,然后我们便能轻轻松松地混进去了。”赛尔狄拉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匕首然后忽然将其掷出去。匕首直直地插入墙壁中。
至始至终,埃塞克斯只是默默地看着整个过程,他并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地听着。这里没有给他说话的位置,他明白,他只不过是赛尔狄拉用来对付如安德罗烈这样诺多精灵的工具罢了。至少埃塞克斯是这样觉得的。
“嗯。”安德罗烈支气了一下,似乎并不在意赛尔狄拉的提案,但由于他没有明确地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所以这件事最终还是这样定了下来。
“那些演员都是新来的,放心,守卫们都不会注意到他们被调包了,至于那些管理人员……”赛尔狄拉一边说一边用另一支匕首划着自己坐着的凳子,“我们可以提前把他们解决了。”
安德罗烈还是吱声不出,只是点了点头。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不,也许会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赛尔狄拉。这个古怪的神秘女子的心思就像一只漆黑的乌鸦一样难以令人洞察。
第二天一早埃塞克斯就起了床。
并不是他对于今晚的任务有些兴奋,过早醒的原因他也说不清。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那时他是还是那个在村子里被周围人欺负的小伙子,没有人会去关心他的心情或是感受,也没有人会去与他站在一起。他自从那时起就很少睡个好觉,大多数时候都是比平常人过早起来的。
他推开门,想要去外面散散步,因为他过于无聊。
结果他的门前站着一位少女,那位少女披着一根红色的围巾,正靠着围栏低着自己的脑袋,摆出一副思考什么的样子。
是赛尔狄拉,却又仿佛不像是那位心狠手辣的毒女子,她好像只是一个正直花季的美丽女子,在这个属于她的季节里绽放本应属于她的美丽花朵。
“你好,你也起这么早?”一时的感觉归感觉,埃塞克斯还是如往常一样给她打了招呼。眼前的女子明明就是赛尔狄拉,这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他知道,他都知道。但是刚刚所看到的景象还是时不时冲入他的脑海中,那名美丽的女子,她那忧伤的表情,似乎是在等着某个人来为她解忧。
少女抬起了头看了看他,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又把自己的脑袋低了下来,似乎那颗脑袋很沉重的样子。
埃塞克斯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主动走了过去,跟她一起靠着栏杆发呆。早晨的狮湖城也确实没有什么好风景,有的只是赶着时间起来前往工作的平民,还有不远处驶来的长船,以及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歌唱声,一时时高,一时时低,就像人的一生,永远不知道过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埃塞克斯正琢磨着是谁在那里歌唱,却忽然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这位女子。尽管声音很低,但她的确在歌唱。
埃塞克斯不相信那个有着毒心的女孩居然会展现出自己身为少女的一面,放开自己的喉咙,开始歌唱。
“鸟去人离,草衰花落。
此景本是,为君所伤。”
让-艾米塞巴杜尔的诗歌,埃塞克斯曾经听到教书先生说过,当时那位先生还兴致勃勃地讲到他的生前故事,只不过现在埃塞克斯已经记不清了。至于他为什么能记得清这两句话,埃塞克斯也说不清。他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在那里默默地听着,让眼前这位少女继续歌唱下去,似乎是在害怕一会儿就会失去她一样。
少女的歌唱声渐渐高了起来,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周围像是有了一位听众一样,想要这位听众听清楚她的歌声,像是一位婉转害羞的姑娘一样,不想要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表露出来,但会旁敲侧击地表达自己心里所想的事。
渐渐地,埃塞克斯又想起来过往,在他不会游泳的时候,二哥瑞克就会带着一群人戏弄他,将他丢进水池中,不会游泳的他就只能无力地落下去。而现在,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小孩,又一次沉入这位少女的歌声中。但这一次不同,他没有挣扎,只是任由如波浪般的歌唱声左右推动着自己,然后缓缓地落入水中。
就这样,他俩度过了这一个平凡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