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5幕：尝试
“江！”
两天后的夜晚，克里奥·让街区122号。
“江！”
灵性已经差不多恢复的欧维恩走向阳台，怒视了一眼水缸里的青蛙，一边弯下腰，借烛光摸索起什么东西。
养这些青蛙扰民扰己，害得他这两天都没休息好，不过现在不是收拾它们的时候。
好在欧维恩比较会做人，街坊邻居生病买药都是低价，免费问诊，大概是这个原因，周围邻居们对每到夜晚就传出的蛙鸣都表示理解。
希望不是因为古兹曼党……欧维恩手扶桌面，另一只手抓住事物的一角用力一抽。
顿时木桌“咯噔”了一下，那本德莱斯赠送他的、被他拿来垫桌子腿的《符咒之书》就这样给他抓到手中。
“江！”
欧维恩将这本神秘学相关书籍放在倾斜的桌面，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星空，群星之间那轮圆月依旧绯红。
这也是他选在夜晚的理由，每到夜晚，特别是有月光的夜晚，他的灵性都更加充实。
他翻开《符咒之书》，在行诸事之前，先有些心虚地张开双臂，低声祷告道：
“赞美太阳……”
桌上摆着预先购买的各种片状金属，其中铅块被放在了离手最近的位置。
这是他尝试制作的第一种符咒，也是他唯一亲手接触过的符咒，“强欲”符咒。
对应的上位存在，在书中首先提到是“被缚之神”，此外还有“欲望母树”、“神孽”等名讳。
他打算一开始就尝试这些隐秘甚至称得上邪神的存在，因为一上来没经历过灵性消耗，状态最好。
倘若此举蕴含危险，起码也是以最佳状态来面对。
欧维恩依样画葫芦，照着书上图案，用刻刀在铅块上刻画出相应神秘学符号和古赫密斯语铭文。
他随后取出“旧印”，小心谨慎地将这件危险且霸道之物缠在身上，在向那些更为危险的存在祈祷时，这件封印物反而是一道护身符。
他选择缠在左手手背上，如果接下来的情况紧急，用力就可以直接甩开。
戴上去的一瞬间，欧维恩顿时感到左右耳仿佛变成吸附各种嘈杂的漩涡，听觉似乎飞快向着极远之处延伸。
蛙鸣声变得震耳欲聋，隔壁房间里莫妮卡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但转瞬之间这些声音就被压了下去，因为更加遥远的声音皆从四面八方传至耳边。
“嘶……‘徘徊不去的英灵’？这都什么跟什么。”
欧维恩下意识就要捂住耳朵，但桌上展开的书页映入眼帘。
他深吸一口气，在巨大的震慑声中缓慢颂念：
“凝滞的欲望，本心的归属；
“世间灵与物的讴歌者；
“束缚罪恶的囚笼……”
欧维恩越说越慢，没注意到“旧印”上的血迹图案越发鲜红，终是将最后一段补上：
“……不受称颂的生灵之主。”
先是隔了许久，嘈杂依旧，须臾耳边的声音豁然变得清晰且专一。
而在这时他也终于看到，“旧印”上的血迹鲜艳到极致，几乎要滴落、泌出。
没有任何谦让地，从无穷高处传来一阵阵痛苦的低吟，与仿佛永无止境的嘶吼！
而后者愈发清晰，愈发迫近，几近下一秒就要如期而至，将欧维恩整个碾碎！
欧维恩低头看了一眼“旧印”，那血色不再变深，但也丝毫没有变浅。
这说明它已达极限。
——而那嘶吼声却没有减弱的迹象。
欧维恩不禁想起“秘祈人”的能力本质，是通过隐蔽自身的仪式魔法，再加上自己本身的渺小，不引起神灵的注意，从而蹭到伟力的一毫——
这种手段对那七位正统神灵往往有效，不会受到神罚，这似乎是因为祂们信徒广布，无暇顾及自己施舍的力量中，那些逸散的边角料去了哪里。
而对“被缚之神”，欧维恩也谨慎地选用了《符咒之书》记载的尊名的另一套，已被弃用，但指向的依然是“被缚之神”。
这种情况，不会是，那位存在信徒实在太少，直接看过来了吧……欧维恩痛苦地伏在桌面上，数枚金属片被他碰落在地。
要是接下来承受不住，他打算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直接逆行四步，让精神去那片灰雾中作最后的抵抗。
眼睛的余光瞥到一枚铅块开始产生变化，对欧维恩来说这当然早不再是重点，但那愈发剧烈的嘶吼声也同步变化。
变化的不止是嘶吼声，包括“旧印”、欧维恩的祈求仪式，皆被某种力量横空阻断。
“旧印”上的血迹霎时间黯淡，欧维恩则是被仪式力量反震出去，跌跌撞撞地连续后退数步。
鼻血缓缓淌下，紧接着喉咙一甜，但淤血仿佛被喉咙卡住了，什么也咳不出来。
欧维恩想要呻吟，想要张口喘气，却马上发现嘴巴就像张不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变成了哑巴！
欧维恩低头一看，那被注入了某种力量的符咒刚刚一直抓在手中，于是想要先将它放回桌上。
哪知刚松手的一瞬间，欧维恩便“哇”的一声，大口大口的鲜血就这样吐到了桌面。
顾不得开启灵视查看伤情，欧维恩急忙从旁边药柜里拿出一瓶治疗药水，仰头饮尽。
《符咒之书》被刚才吐出的血浸染，但字迹依然可辨。
怎么可能？……向“被缚之神”秘祈力量，中低序列明明只会得到“强欲”或“尖啸”两种符咒……那我手上的这枚是什么……
欧维恩认真回想了一下，仪式被突然打断的一刹那，最后的那股力量与嘶吼声疑似来自同一个方向。
疑似来自无穷高处，来自……那位“被缚之神”。
那位“世间灵与物的讴歌者，不受赞颂的生灵之主”。
可如果是那位伟大存在亲自降下了力量，那手中这枚铅制符咒应当蕴含神性，不，自己更是早该在仪式中被溢出的力量所灭杀！
欧维恩用袖口擦干净嘴角血迹，端详起面前这枚符咒。
应该的确是直接来自于“被缚之神”无疑，但这枚符咒还没有达到半神的层次，而自己也并未死亡。
欧维恩心中有了些许领悟。
最后那股力量有其特殊性质，似乎能够将一切强行中断。
而这本身就包括中断向仪式灌注力量，使得符咒在囊括神性前就戛然而止，欧维恩也没有被逸散的力量碾碎。
那么这枚符咒的能力就可想而知了，大概能强行打断大部分的非凡能力，只要在半神以下……欧维恩将铅制符咒重新放下，没有掩饰自己的惶恐。
起初的低吟、嘶吼，应该是无意识的，但在最后，祂应该有那么一瞬间，真的看了过来……
欧维恩不禁想要感慨些什么，但随即欲言又止。
因为他想起了末了的那句尊名：
不受赞颂的生灵之主。
欧维恩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向那枚符咒，并未拿起：
“就叫你‘失语’符咒好了。”
至于设置什么开启咒语，可以稍后决定。
……
欧维恩休息到深夜，待状态归于稳定，才继续起符咒制作。
除开可以光明正大求取力量的“永恒烈阳”外，欧维恩只向其余的六位正统神灵祈祷，没再作死尝试那些隐秘存在。
至于问题出在隐秘存在本身，还是不该选择已被弃用的尊名，欧维恩心存疑惑，但放弃了进一步深究。
继续深究的风险比刚刚只高不低，是他当前不该窥探的隐秘。
在之后的多轮秘祈实验中，有的成功，有的失败，成功率最高的是“战神”，这位神明完全不区分祈祷的来源。但能制作的符咒仅有一种，文中称作“平衡”符咒，效果是同时削弱封印物的正、负面效果。
其次是“治愈”符咒与“孽生”符咒，成功率较高，这是因为欧维恩作为“药师”，与“大地母神”的力量相对亲和，更容易“蹭”到祂的力量。
“风暴之主”与“知识与智慧之神”则成功率不高，欧维恩多次尝试后，勉强得到“水下呼吸”符咒、“借风”符咒各一，与两枚“通晓语言”符咒。
而对“蒸汽与机械之神”、“黑夜女神”的尝试则全部失败，前者对应的仪式魔法过于复杂，欧维恩又并非真正的“秘祈人”，每次布置仪式不是这里偏差，就是那里遗漏，无法成功运转；
而后者“黑夜女神”似乎对秘祈仪式专门施加过限制，完全蹭不到一点，哪怕用银这种贵金属也是一样。
完成相关符咒制作后，欧维恩呼了一口气，对这次尝试的结果以及“旧印”的能力还算满意。
这意味他在晋升序列7之前，面对敌人有了更多应对手段，或许不用再次次都将自己置于死地。
欧维恩将这完成的十几枚符咒装入油布大衣口袋，挂上衣钩，并拉开装着“读心者”特性的抽屉，稍稍挪动了位置，确认它没有与周围的事物结合。
明天就是又一次的非凡者聚会，再加上这东西和先前没怎么用过的资金，就可以换来“驯兽师”主材料获得晋升，并购入“学者的怀表”封印物。
借助“阅读者”非凡能力，对古赫密斯文、仪式相关等神秘学知识也能快速推进了，到时候自己对符咒的利用还能更上一层。
“就像玩游戏的开荒期，会让屏幕前的人产生一种充实感……”
欧维恩看了“读心者”特性，那带血的颈椎骨一眼，把抽屉推回。
然而要说是游戏，未免太真实了一点。
这时欧维恩忽又一阵耳鸣，他没急着返回卧室，而是从旁边另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副银铁色手铐，默默给自己戴上。
在分清“穿越”过来的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之前——
还是不要把它和里面的人当成“游戏”。
……………
一趟从特里尔发出正开往上滨海省、最终站是第利斯城的蒸汽列车上，一节单人舱内。
“再扑腾到我脸上，就给你戴上镣铐，关进鸟笼。”
达克威尔对猫头鹰哈里大声斥责道，尽管上述的两样东西他都没有准备。
手边放着一个木盒和两封信，其中一封已经被他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信纸都有些发皱。
“你不闷得慌吗，达克威尔？挤在这么个又热又闷的会动的箱子里，适当活动对我的身心有益，而不是一遍遍看你那封信。”
达克威尔圆胖的脸上泌出汗珠，让他特地花钱找人画的、用来遮自己因魔药而变白的肤色的妆都脱了不少。
他似乎没心情和一只猫头鹰争吵，不断地伸手擦汗：
“你以为我带你去第利斯城，只是因为卡斯珀的信，去放放松、玩一玩吗？都说了带髓质结晶只是顺便、凑巧！
“学派里赚钱的好事轮不到几件，有坏事老家伙们第一个就想到我！”
“达克威尔，别气馁，是挑战，也是我们积累功劳的机会。”
猫头鹰哈里落脚到胖药师，不，胖吸血鬼的肩上：
“不过，信的内容就只有这么几句吗？这点信息够我们知道什么呀？”
它指的当然是都快要被揉皱的那一封，通过“生命学派”成员送来的那一封。
“哎……就是只有这么多内容，上面的话我都快背下来了。
“调查序列9的‘药师’桑德克，最后的讯息消失在第利斯城；
“当心一座城市的所有人与物，包括‘命运’和‘月亮’……”达克威尔愁眉苦脸地复述着。
“越简短，越危险！”他补充了一句自己的见解。
达克威尔抓起信封的一角，往下一抖，一枚金币从中滚了出来。
“这就是全部了。”
达克威尔长叹一声，在这微微颠簸的火车舱间，在瓦斯有些供应不足的灯火旁，感觉前路一片昏暗。
猫头鹰哈里扑腾飞下，用喙叼起滚到桌上的金币，递了过去。
“谢谢你，哈里先生。我感觉没那么忐忑了。”
达克威尔用掌心摩擦着金币，手感好像是鲁恩的，不过车舱里很暗，他不是很确定。
达克威尔想了想后，没再把金币装回信封，而是小心地装入衬衣口袋，随后掰开瓦斯灯灯罩，将信封与纸一同焚烧。
舱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滑过铁轨的动静与窸窣脚步声。
“达克威尔。”猫头鹰飞入墙角的阴影里。
“嗯？”
“列车员快经过了，我要吃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