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6幕：第二场聚会
马车疾驰而过，卷起路边的尘土。
欧维恩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指针已越过约定的时刻，看样子塔威尔今天不会来了。
随着怀表“啪”地一声扣合，欧维恩侧头一看，见莫妮卡正边跑边朝这边挥手：
“欧维恩先生！
“呼，你的东西！你东西没拿！”
看到从包裹里露出一角的银制鸟嘴面具，欧维恩不禁尴尬一笑，还要去参加非凡者聚会呢，结果连面具都落在家了。
“谢谢……嗯？这是什么？”
欧维恩接过包裹的同时，他摸到一块软乎乎的东西，托在掌心微微烫手。
“我都不想说你了，你这是第几次早上什么都不吃，就跑得没影了。”
莫妮卡秀眉微蹙地看着欧维恩，不等对方狡辩，稍稍凑近问道：
“才几天你又要出远门了，不会又是什么危险的委托任务吧？”
原来绕来绕去，最在意的是这件事啊……也是，我叮嘱过她，对于非凡领域的事情，不要过多地过问……
“放心啦，这次只是去参加非凡者间的匿名聚会，按理说很安全……”欧维恩挑了挑眉，有些心虚地回答道，于是补充了一句：
“等今晚回来，咱们去运河对面的酒馆吃饭，我请客。”
最终在莫妮卡强烈督促下，欧维恩一脸无奈地一边咬着烤红薯一边被推上了马车。
搞什么啊……我都好几年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了……欧维恩自动无视掉周围乘客看过来的目光，衔着红薯尖自觉坐到了后排，马车随即继续起颠簸。
“能借我15科佩吗？我钱夹出门忘带了。”就在欧维恩坐下的时候，身后传来两名乘客的对话声。
另一人正要翻找零钱，低头瞥见自己的马甲，不禁低声骂道：“该死，是缺了扣子的那一件，我本来要换的！”
听到他们谈话，欧维恩伸手将塞在耳朵里的棉花推到更深的位置，这是他因为昨夜使用过“旧印”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
马车一路向西，欧维恩啃着红薯，默默看向窗外。
这一带草坪修得可真整齐啊，就连树上的叶子都排列有序，政府雇了非常多的园丁吗……欧维恩看着两旁街景，在心中粗略估计着人力。
甚至就连房屋乃至砖瓦的形状，都似乎变得规整了许多，就像标准的矩形。
欧维恩微微一愣，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但随着风吹过，青草与树叶顿时交错斑驳起来，而再看远去的房屋时，那种即视感也消失了。
看来真是眼花了……“药师”的灵性上限有点捉急啊……欧维恩嚼着红薯想到。
因为今天坐的是公共马车，途经圣奥尔德路，古兹曼党掌控的加尔加斯赌场的铁桶外观在这条街格外惹眼。
距离开场还有几十分钟，此时外面却已经人头攒动，人群甚至排到了马路上，连欧维恩所坐的马车都不得不做出避让。
相比起数日前，加尔加斯赌场的生意更加火爆，欧维恩以前从来没见排得这么满过。
在第利斯城开赌场是真赚钱啊……古兹曼党的金库恐怕很快就会重新填满吧？
随着马车上一半人涌了下去，空间顿时变得宽敞，欧维恩终于能把双腿伸展开了。
在马车停下的几十秒内，一青年左手抓上门框，正欲上车，忽然眉头一紧，仿佛受到什么触动。
“……”他立即低头作出翻找零钱的样子，脚步却缓慢后退，向后挤入赌场外围的人群中。
他用眼睛的余光扫遍四周，动幅不大地拉低了鸭舌帽帽檐，直到那马车远去，这才从人群重新钻出。
“呼……这趟车我分明坐过很多次了，今天怎么忽然有了灵性预警啊？”
卡斯珀挥手叫住了一辆单人马车，喃喃自语道。
“老师信里说间海最近可能变得不安全，嗯，还好还好，我刚刚连灵视都没打开……”
目光在上车乘客身上扫视过后，欧维恩默默关闭了灵视。
清晰的以太体可以过目不忘，第利斯城这么大，还真得防备一下，在同一辆车上碰见其他聚会成员的可能性。
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真认出同聚会的乘客，欧维恩会选择提前下车，另寻路径。
直到欧维恩下了马车，路上也什么小概率事件都没发生。之后就像上次一样经过院子，穿过迷宫，进入到了那不算熟悉的聚会大厅。
基本每个桌子旁、座椅上都有人，但总得来说人员比上次要少，塔威尔同样不在。
欧维恩重新坐到上次的那个沙发上，那位中年男人依旧坐在另一侧，朝着欧维恩点了点头。
天花板上的无瞳眼睛浮雕与周围的十根石柱形貌依旧，欧维恩抬头看去，与此同时耳畔传来若即若离的细语声。
啧……欧维恩皱了皱眉，这样的声音上次可没有过。
欧维恩不禁想要把事先缠绕的“旧印”摘下，但略一斟酌，还是忍住按捺了下来。
随着后到的成员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没有新人入座，聚会的主人之一双掌一拍。
不远处传来厚重的铁门重重砸在地上的巨响，同时聚会主人的声音清晰入耳：
“让交易开始吧。”
欧维恩环顾一周，鸦嘴面具下嗡嗡作响：
“上次说售卖我‘学者的怀表’的家伙在哪里？”
隔了一会，无人回应。
“鬣狗”居然没来……钱都不赚的吗？欧维恩嘴里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他正要开口问第二个问题，询问自己最关心的“驯兽师”魔药主材料，但马上有其他成员打断了他。
只见一位戴着兜帽，胡子拉碴的男人状似漫不在意，实则听起来异常低沉沙哑地宣布道：
“未来，我要去废弃的13号矿坑，取回疑似落到那里的一件物品。”
这人没说具体的行动时间，也没说那件物品是什么、有什么影响。
欧维恩还以为这是件委托，谁知道这人在说完后，马上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了。
“‘蝠鲼’，你最近又很缺钱吗？这一趟赚不少吧。”坐在欧维恩旁边的中年男人摩挲着下巴，对那人琢磨道。
“蝠鲼”没开口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自己未来的行动说出来？哪怕相应情况模糊不全，但也还是有风险的……”欧维恩疑惑自语。
也许是因为座位相近，坐在沙发另一端的男人听到欧维恩的疑惑，习惯性地抽出一条雪茄，放到鼻尖一边嗅着，一边笑着解释道：
“呵呵，一看这位朋友就不怎么经常参加我们这些低序列者的聚会。
“有许许多多的野生非凡者，不背靠组织，并且在城市里没有亲人朋友，或者是不希望让他们了解到非凡的存在……
“而像这样的家伙，死了也就死了，但如果不想自己死亡后暴尸荒野、沦为老鼠和蛆虫的养分，往往会选择在非凡者聚会里这样做。”
欧维恩双手攥起，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所以，如果没告诉大家行动成功，并在某次聚会中没来，那就由聚会成员前往那个地点，为其收尸？”
那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没错。我们会取走非凡者死亡后尸体有价值的部分，见者有份，然后在彼此的监督下，让其入土为安。”
“原来是这样……多谢。”
或许是听到了两人的交谈，聚会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这就是非凡领域啊……野生非凡者们彼此提防，但在这类事情上还是会抱团取暖，也只能抱团取暖……欧维恩默然中叹了口气。
嗯，我倒是不用考虑这种情况，倘若哪天可能死在某处，倒是可以提前给塔威尔通个气，让这位专业的“收尸人”去处理后事，还能请他拿售卖我非凡特性所得的一部分费尔金，留给莫妮卡……
想到这里，面具下的欧维恩露出一丝苦笑。
该死的，对这个世界怎么还越来越有代入感了？
趁没人说话，欧维恩再次举起了手。
“‘读心者’的配方与特性，交换‘驯兽师’相关事物，只接受交换。”
这番话几乎就是说给特定成员听的，果然，欧维恩话音落毕，上次那位求购“读心者”配方的年轻人瞬间投来目光。
“我，我想与这位先生单独交流。”卡斯珀难掩激动地说道。
随着欧维恩与一位光头法师都表示同意，两人被侍者领到了大厅外围的墙体迷宫，由迷宫而形成的一个小隔间。
那装着“读心者”特性的铁盒被推到卡斯珀面前，卡斯珀打开一看，顿时咽了口口水。
“你……不会专门去杀了一位‘读心者’吧？”
看着那兀自沾血的人骨，卡斯珀想要上手触摸的手瞬间变得拘谨起来，就像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学生，对此似乎颇为忌惮。
“当然是运气成分占主要，不然我怎么不直接杀一个‘驯兽师’？”欧维恩直接否认。
说着他伸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说重点，‘读心者’的配方与特性我现在就可以提供，‘驯兽师’魔药主材料你打算怎么交付？”
“我、我的老师！”桌子的对面，卡斯珀微微后仰，双手慌忙比划着：
“我的老师已经带着材料前来第利斯城了，如果你急的话，唔，今晚之前就可以见到他！”
欧维恩微微颔首，开始思考起来。
能早点完成交易自是最好，可是对方的老师实力应该在自己之上，如果他口中那位老师不是什么好人，那当面交易欧维恩很可能就危险了。
“可以是可以，但必须用更安全的方式，我们就到‘永恒烈阳’教堂附近交换如何？如果信仰冲突，你想去蒸汽教堂旁边也可以。”
这一来是提议，二来也是试探，看看对方对于正神教会的态度如何。
“啊？要去两大教会啊……”卡斯珀表情顿时变得沮丧，但在欧维恩的眼神即将严肃之前，他在犹豫开口道：
“好吧，去哪个教会都行，可我该怎么确保你不是官方非凡者，不会把我们抓进教堂呢？”
欧维恩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对方的顾忌也很重要，“倘若你有更好的方案，那不去教堂也可以。”
“去古兹曼党的地盘怎么样？就去加尔加斯赌场。”
听到对方的提议，欧维恩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容。
“好啊，一言为定。”
两人满意地离开隔间，重新回到大厅时，聚会成员们正彼此兜售着各种各样的非凡武器。
欧维恩并没有听到太感兴趣的东西，除了有人掏出一大把塔罗牌，粗暴地将它们扔在桌上，并大声询问着这是什么。
“你是从哪得到它们的，‘响尾’？”
一个清冷的女声回应道，欧维恩听来有些熟悉，抬头一见认出了她是上次坐在自己一侧的女士。
“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作为回报，我就告诉你这些牌是什么，有什么用。”
“需要私下交流吗？”被称作“响尾”的男人舔了舔嘴唇。
“不用。”那女人冷冷回应道，翘腿坐在高脚椅上，那似乎是没来的“鬣狗”上次坐过的位置。
“哼，好，告诉你也无妨，前几天，我在另一个交易会里认识的一个信仰‘造物主’的家伙，他终于邀请我加入他背后的隐秘组织。
“他的实力很强大，比我了解的所有序列8都强，就是精神不大正常。不过我觉得，精神不正常在非凡领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所以老子就根据他留的地址，去了他家里。
“可是，隔了许久都没回应后，直到我踹开他的门，才发现他已经死了，而且是失控以后被人为杀死的，耳朵还被割下，然后就是发现了这一地的塔罗牌。”
“放在最上方的牌是什么？”那女士忽地插嘴问了一句。
“哎？什么？”“响尾”被问得有些愕然，随即不确定道：
“好像，是宝剑三吧？宝剑三和宝剑四。”
得到想要的信息后，那女士轻笑道：
“地上的塔罗牌是告诉你，这件事情是‘塔罗会’做的，最上方的牌则昭告了做这件事的成员代号。”
“塔罗会”……欧维恩眸光一闪，想起德莱斯的手稿上提过这个组织。
“那这叠纸牌本身有什么价值？”响尾急切问道。
“呵，价值自然是有的。”那女人笑了笑，“如果你能找到包装盒子，或许能卖出10科佩。”
“艹！让老子白期待一场！”那响尾顿时有些恼火，用力把塔罗牌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了踩。
“这种行事方式有什么意义呢？除了向别人透露自己的动向，透露人手情况，在常人看来是很愚蠢的行为。”欧维恩身边的中年男人开口了。
那女人没有否认，她耸了耸肩，不屑一顾道：
“我也搞不懂他们的想法，不过，就这一点而言，还是另一个组织‘极光会’更愚蠢一些。”
呵呵，这位女士似乎很笃定这里没有“极光会”的成员啊，听说那个组织里都是些疯子，不然恐怕就要线下单杀了……
就这样旁听着他们谈话，欧维恩也像其他人一样，心中不断冒出想法。
按照那男子的描述，他认识的那位“造物主”信徒，听上去很像“极光会”的“倾听者”……照这么说来，“塔罗会”似乎与“极光会”不太对付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未来倘若遇上了这两个组织的成员，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寻找周旋的机会……
之后又进行了几场小型交易，包括欧维恩从一位老者手上买来“精灵之泉的泉水”20毫升。
直到聚会的主人，两位光头法师同时站起。
随之而来的便是与上次一模一样的结束语：
“想接受伟大存在馈赠的，可以暂留片刻。”
欧维恩心念一动，这次有意走在了最后。
他看到那些侍者再次取出一个个沾满营养液的圆筒状金属器，拿到聚会成员当中的受试者面前。
自从得知圆筒里面封存的是一个个鲜活的人脑后，欧维恩就对它们不忍直视了，只感到一阵恶寒——
但是塔威尔说过，这个聚会背后的隐秘组织同样信仰着一位“伟大存在”。
欧维恩深吸一口气，悄悄将部分灵性导入袖中的“旧印”。
霎时，一道道细微却又刺耳的声音，如针雨般穿过欧维恩的脑海。
而那一个个手捧金属筒的成员，此刻在欧维恩由听觉构成的世界中，变成了一个个远近不一的声源。
就似乎有大量音符从那些人手中逸散而出。
“哼……”欧维恩单手捂着右耳，四处瞄了一眼，看到上次赠送自己保存血液之法的老者。
欧维恩踮起脚布，靠近老者的身后。
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逐渐排列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