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变的容貌

你还会看繁体字呢。”我打趣道。

“别闹！没上过学不等于没读过书。”他瞪了我一眼，“当我翻看几页后，才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日记。

那人就像在写小说，每天记录一点，内容都是关于一座传说中的古墓。时隔太久，具体内容我忘了，但好像是说，那墓穴很深，里面的空间大得出奇，有几十座高耸入云的楼阁，而且都是汉白玉做的！

看到这些，我还是以为他在写志怪小说。直到后来，他在最后几页写道，这座墓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能找到它，人类历史将为之改写。

这个句子之后，就是一串数字。也就是你在我手表背后看到的。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句子是用英文写成的！一个土老财，怎么可能会写这么标准的英文？仔细看看，那字母写得歪七扭八，看上去像是临摹的。

我愈发觉得奇怪，便去查看已经被我打开的那处机关。谁曾想，那里面竟然还有好几道隐藏的机关。

藏得这么深，这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当最后一道机关被解开，只听到轰隆一声，墓穴深处的正面土墙竟轰然倒塌。

又是一道漆黑窄小的秘道，一直通向地层的深处。

我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恐惧和激动，走进那狭窄的甬道。

不出一会儿，眼前赫然被另辟出一个狭小的空间。那青灰色的土砖上，躺着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我鼓起勇气凑过去，骨架早已朽烂，看程度应该和外头棺材里的那位是同一时代。那骨架很高大，鼻骨尤其高，应该是个洋人。

小室里，除了骨架别无他物。那白骨的脖子上还挂着什么东西，是一台年代久远的相机残骸，肯定是不管用了。

看这打扮，我不禁想起了晚清民国那个时候，来中国探险寻宝的洋人考古学家们。斯坦因你知道吧？就是偷敦煌文物那个。”

“不知道。”我摇头，“你一盗墓贼，还好意思说别人。”

“继续讲，你别打岔。”他摆摆手，“当时我就想，他会不会也是来中国寻找古墓和文物的洋人？他发现了某处惊天的秘密，准备带回国后好好研究。

某个夜晚，他在考察的途中路过此地，这里很偏僻，他投宿在老财家中。仗着自己中文好，他和主人多聊了几句，无意间透露了自己的发现。

他意想不到的是，那老财一家起了歪心思，他们趁夜谋害了这洋人，拿走了他的研究成果，也就是那串预示着古墓位置的数字。

但是老财主最终没有找到古墓，于是将这个秘密和洋人的尸体一起带进了坟墓，永远埋葬。”

“你这是编小说呢？”

“你别不相信。我后来查了很多资料，宣统三年，确实有一个英国考古学家失踪在了中国，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我发现那清代坟墓的那片地区。”

他的眼中再次射出光采，“我很快就能破解这个密码，到时候，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那时以为他开玩笑，这么一个菜鸟盗墓贼，怎么可能。然而，几个月后，他真的失踪了。

我不知道他是否去寻找那座传说中的古墓了，但他从此再未出现。这个时候，我刚跟他干了半年，可谓盗墓菜鸟中的菜鸟。

他这一失踪，我的事业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即使是盗墓行当，也是看名气、看家族、看声望的。小叔叔失踪后，我更是没了搭档。

因为在圈里没有人脉，技术也不高，没有哪个老手愿意带我。将就着干了几年，没什么起色，有几次差点把命也搭进去了。

于是，我准备再干一票大的就金盆洗手，用这些年攒下的钱开个小店，养活自己。

然后，我和刚搭上伙的新人一起进了座北宋的古墓，听说那里陪葬很多。不幸的是，里面出现了我们从未见过的凶险机关。

那是成千上万用铁板和青铜制成的械兽，嘴中衔有淬毒的利箭。我在狭窄的甬道中走不稳路，脚底一溜，就触发了旁边的机关。登时间万箭齐飞，如雷如雨。

那位不幸的同伴走在前面，他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活活射成了筛子，化作一摊模糊的血肉和碎骨。

就在我也要命丧黄泉时，脚下的土层突然塌陷下去，底下窜出来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将我拉到了地下。

我这才注意到，底下原来另有一个盗洞。

在下边救我的人就是老刘，当时他也待在那座墓里。据他说，他干盗墓这行也没几年，没想到竟碰上了那样凶险的古墓。

有了他的帮助，我们互相扶持着逃出了那座凶险的大墓。

自那以后，我俩便拜了老刘为师。他没有帮手，也乐得收我为徒。好在我们性格相投，处得也很融洽。

他和我都没有家人，时间久了，他也就拿我当亲儿子对待了。

渐渐的，老刘在道上混出了一点名气，被人送了个入地眼的名号，我俩也成了最佳搭档。

日子一长，我却发现老刘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不善言谈，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孤僻。除了跟我来往，也没见他身边有什么朋友熟人。

最古怪的是，他从不让我过问自己的身世，连偶尔提一下都不行。

我知道他是个较起真来很可怕的人，索性就再也不问。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偷偷调查过他的身世信息，最后却也一无所获。

后来，我渐渐放弃了这个念头。在老刘的教导和帮助下，我们搭伙下过各种各样的古墓，也积攒了一定的积蓄。

就在我们倒斗事业的上升期，老刘这边却出了岔子。他不知道被谁带到了沟里，竟迷上了赌牌。起初是在夜场附近的麻将馆赌点小钱；慢慢地，老刘也开始流连于霓虹喧嚣的地下钱庄了。

我曾经当面质问过他，我说你想要钱，咱们干起票大的，多淘点古董不就得了，干嘛做这种风险巨大的事。

老刘却很淡然，他说自己这辈子活得太憋屈，什么都抓不到手里，即使抓到也会转瞬即逝，这让他觉得疲倦又乏味。只有在赌场上豪掷的时候，转瞬之间的输赢带来的紧张刺激才能让他感到片刻的欢愉。

我不理解他的人生经历。在我看来，老刘虽然是见不得光的盗墓贼，但天分高、运气好，没干几年就成了道上的风云人物，攒了不少积蓄，可谓是出道即巅峰。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也没见他受过什么委屈，怎么能说是活得憋屈呢。

老刘却连连摇头，他的脸上忽然写着一种莫名的、淡淡的悲伤。他说，我不理解他。他赌博根本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寻找刺激，忘却痛苦。

我说，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反正你不要把自己毁在这上面。可没过多久，老刘就带着大半身家去了拉斯维加斯。

那时，我谈了个女朋友，后来成了我老婆。她当初还不知道我是倒斗的，我一直瞒着。老刘去世界赌城的那段时间，我和女朋友天天腻在一起。某天，我借着酒劲儿掏出了刚买的金戒指，向她求婚了。她答应了我，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准备彻底洗手不干了，娶妻成家，当个普通人。

不久之后，老刘从美国回来了。他脸色灰黑，整个人小了一圈，腰背有些佝偻，看上去疲惫无比。我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但我已经大致猜到了。

就在我和认识了三年的女朋友谈婚论嫁、筹备婚礼的时候，老刘却在新婚之夜离奇消失了。

第二天，当我到房间里找他时，只看见他留下的一大叠钞票和些许古物，说是给我们的彩礼。

自那以后，他就人间蒸发了。

没想到二十年后，他竟然又像幽灵一般，再次悄然出现在我身边，连容貌都没有丝毫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