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绿绿!”
楚咎睁开眼，炙热刺眼的光被隔绝在树荫外，对方看着他，亲昵叫着他小名，递给他半截棒冰，楚咎呆愣的接过，感受到对方的笑意。
“如果把今天当做最后一天过，你会做什么？”
那个人大刺条条和他一起坐在绿草坪上，有风吹过树叶哗啦作响，嘴里残留最后一口棒冰的甜味，楚咎舔着嘴角，扭头看着那人的方位，可什么都没有，世界安静的只剩下风和自己。
“你要小心***”那个人突然出现在他跟前一脸严肃又认真，可说出来的话楚咎只听到了一半，他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楚咎把耳朵凑过去却什么也听不到，只能触碰到一抹湿润，是温热的猩红色。
“照顾好自己。”
楚咎猛地抬头看他，那张熟悉的脸又回到了他最不想回忆的那天，他从最高的地方掉下去，看着自己的脸是微笑的。楚咎大喊着拼命伸手，指尖划过下过雨夜间湿冷的空气，什么也没有抓住。
楚咎紧闭着眼，睫毛被泪水打湿，秦昭坐在他身旁，侧眼看他，想了想，抽了张纸替他擦掉了眼泪。现在酒店客人并不多，有几个哈欠连天的被安排去了眯会，虽然老板林止大发雷霆咬牙切齿，一双眼睛恶狠狠瞪了秦昭半天什么结果都没有，后来秦昭主动留下帮忙看着林止才稍微收敛了些，但也放了狠话说有投诉本月无休，打工人怨天怨地但也熬不住困，钱裴倒是精神满满，一人当做几人用没怎么停过。秦昭感觉死抓着小臂的手松开了些，大概是楚咎快醒了，他低头看着酒店小册子，楚咎睁开眼尴尬的往边上挪了挪，可瞄到秦昭手上几道红痕，又挪回来诚恳道歉，说着去拿毛巾来敷一下跑开了，因为刚醒脑子迷糊还差点被椅子绊倒。
楚咎跑开刚好钱裴得了空，小孩似的蹦哒过来献宝般向秦昭展示顾客给的糖果，嘴角扬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线，秦昭把册子放好起身揉了把他头，这副亲昵姿态正巧被匆匆赶来的楚咎撞见，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躲开还是继续往前走。钱裴叫了句他，楚咎嘿嘿尬笑着走过去，紧张到脚趾扣地。
“你做啥梦了？抓着秦哥不放手。”钱裴趴在前台桌上看着楚咎替秦昭敷手，其实也不用怎么处理他走开没多久就已经退了些颜色，只是他心里愧疚想要做些什么。“也没什么。”楚咎低着头，认真扯平毛巾，梦里那撕心裂肺的感觉醒了就忘了个七七八八，原本清晰可见的脸现在回忆起来又模糊成了一团，“梦到了好久之前的事情，不过现在没事了。”
“是吗。”秦昭抽出了手，活动了一下，还是有些不适，不得不说年轻人的手劲还是挺大的，楚咎不安的站在一旁捏扯着毛巾，担心问道：“要不要在帮您揉一下？”秦昭摇摇头，安慰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已经过去了。”“什么时候的事？在学校里吗？”钱裴插了句话，一脸好奇与期待，秦昭甩了甩手，刚好一巴掌拍在他探进来的脑袋上，钱裴委屈捂着头，虽然不疼但故作可怜的挤出两滴眼泪。“你们关系真好啊，是亲兄弟吗？”楚咎问。“我和秦哥吗？”钱裴指着秦昭，哈哈笑着：“我们是父子哦～不像吧！因为秦哥太年轻了!”楚咎震惊，嘴快问了句：“那你妈妈肯定很漂亮吧。”钱裴摇摇头张嘴想说话结果话头被害怕他会说出什么让人误会话的秦昭抢了：“因为是养子。”钱裴拘谨的点点头。
“反正秦哥让我随便叫，我看别人都这么叫我也跟着叫。”钱裴笑得灿烂。秦昭没搭理他，看着手机不再说话，钱裴意会把楚咎拉远了。
“秦哥要工作了。”他说。虽然是拉远，但也不过是从桌子这头到了那头，钱裴坚持学校的话题，楚咎低着头半天不吭声，手摸着手心的圆疤，钱裴看不出楚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一味的催促只是刺激到他内心隐藏的愤怒。
“你没上过学吗？!”楚咎低吼暴怒的眼对上钱裴一脸真诚。
“是啊。”
“对不起。”楚咎又低下了头。
“因为秦哥怕我欺负同学都是请的家教，真想知道大家在一起学习是什么样子的。”钱裴说，他看着大门外，炙热的阳光几乎要把眼睛所见的景色晒化，凳腿擦响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是秦昭。他起身推开那扇阻隔炎热的大门，阳光瞬间裹住了他，越行越远的背影像是融化在光里。钱裴收回目光，掏出手机在欲言又止一脸无言的楚咎面前一晃，露出那颗尖利虎牙：“喝冷饮吗？我请客。”
外卖一到，钱裴殷勤的帮楚咎拆包装插吸管，楚咎警惕的上下打量那张谄媚的脸，有些不敢接那杯按照自己喜爱点的奶茶，手机莫名其妙推送的一些男方花式下药的视频在脑子里转了又转。钱裴好像看出了他的警惕撇嘴端着奶茶自己吸溜了一口，把另一杯给他推了过去，楚咎手指刚一碰到，烫的他嗷嗷叫又把手缩回去。他狐疑的去看外卖单，上面确实两杯都是加冰。
“哇!不是!哇!冷的怎么会做成烫的啊!连温热都不是!怎么想的啊!大姨妈也不会喝这么烫的吧!”楚咎气的叭叭几句，钱裴咬着下唇不敢笑的太夸张，可那抖动的肩膀完全暴露他忍得多辛苦。
直到下班，秦昭都没回来，楚咎嗦着好不容易变常温奶茶看着钱裴可怜巴巴蹲在店门口，像条被遗弃的狗。楚咎本来想后退躲着点，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个程序错误还是手里那杯奶茶唤醒他的良知，他毫无顾忌向前走去，等他后悔时，钱裴已经坐上他小毛驴的后座。
夹在俩楼间昏黄的阳是温柔的，钱裴缩在楚咎的后座上，对上了坐在安全座椅吃雪糕的小朋友，他对小朋友做着鬼脸，逗的对方笑得前仰后翻，前面骑车的母亲似乎注意到了，但红绿灯的倒计时让她没有时间回头去瞧，楚咎还没来得及回头，绿灯就亮了。
“快跑!”
钱裴含糊大喊，嘴里是一大口雪糕，说话都冒寒气，楚咎虽然疑惑但身后儿童的大哭和母亲的安抚告诉他准没好事，油门拧到底在非机动车道穿行，顺滑的像鱼。
可潇洒没多久，就以未戴头盔被交警按下，俩个趴在路墩子上抄写安全交通手册。楚咎苦着脸想不通这条路怎么突然查了，钱裴倒是兴致勃勃用标准的半蹲写着狗爬的字。
“你这字写的跟甲骨文似的，亏的你长的一张帅气的脸。”楚咎探脑袋瞄了一眼，无情的嘲笑，但被钱裴当做了夸奖，就这么蹲着给他行了个绅士礼还说了句谢谢，楚咎笑出猪叫。
有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大概被这俩傻里傻气的气质吸引，好奇凑过来探脑袋瞅二人字迹，带着过年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气息:“这字写的真丑啊，现在小孩子也不练练字，想我当年……”那人吹嘘的厉害，在俩人头顶喷着唾沫，楚咎不满的抬头看他，逆光照的他睁不开眼，不得已视线下移，只能看见他圆鼓鼓的啤酒肚，交警没好气的又把他叫了回去，厉声批评，男人脸色一变转身点头哈腰说着对对对。楚咎看向钱裴，但钱裴比他更快收回了视线，收回那个被外来物体肆意踏入领地的警惕和提防的姿态，楚咎视线又落在那个男人身上，而那个男人还在谄笑的给交警递烟。
“坏汉老提当年勇。”钱裴翻了个白眼，模仿着他吹嘘的样子，把楚咎逗的更乐了，笑的过于张狂，结果动静太大，交警在教育那边的时候还要转过头叫他们声音小点。笑的差不多，钱裴突然换了话题：“之前这条路会老查了。”
“为啥？”
“他们说来了个新管理。”钱裴偷偷指了指几个满脸苦大深仇的年轻交警，楚咎对他竖起大拇指夸他听力超群，未来侦探之星，钱裴拍拍胸脯表示愿加入狗仔队成为八卦之王。二人打闹着钱裴电话响了，是秦昭。
楚咎识趣安静下来，结果钱裴潇洒一挂，长腿一跨骑上小毛驴对楚咎拍了拍后座，得意洋洋说着：“上车!，爷带你吃香喝辣快乐玩耍!”
“少年，老奴的二手车有点小问题，您当心别伤着贵体。”楚咎狗腿的哈腰，一边是真怕摔着这位爷，一边大概也是被这种快乐冲昏了脑子，没有了开始那般的生疏，当然还有真的嘴馋。屁颠上车，屁股刚碰着垫车子就钱裴就大笑着开冲，吓得他一把拉住钱裴，扯紧的衣服勒出少年的曲线，楚咎有些恍惚，好像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钱小少爷说的吃香喝辣玩确实够意思，楚咎颤颤巍巍开着小少爷新买的豪车生怕磕着碰着，人家一手烤串啃着说他四个轮的开成俩轮的速度，楚咎不敢回话脑子里想着座椅滴到油洗起来多麻烦一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小少爷确实开不惯他的破车，随便找了个车行就喜提新车，他们从城南开到城北，遇到感兴趣的店铺事情直接把车停在路边，也不管其他，虽然楚咎的道德告诉他不可以这样，但也在钱裴跳车几次后也学坏了，毕竟少爷的命更值钱。
“去那吧！”钱裴说。手中的烤串作为指点方向的路牌，油星子成功滴下，楚咎心里哎呦一声一脸心疼。
钱裴没回头看，手里烤串随手一丢，当初买敞篷的设计只让他觉得更好丢垃圾，完全不顾后面车骂娘解开安全带跳了出去，吓的楚咎手忙脚乱，嘴里说着:“少爷等等奴才!奴才胆小不惊吓。”，但忘了同样慌乱的还有后车。
钱裴指的是一家电玩城，不过处于后半夜的滚条正告诉客人即将歇业，但钱小少爷是何许人也，推开还在收拾的店员一屁股坐下，店员语气温柔微笑里的不耐烦和火气能把人磨碎了咽下去，楚咎磕磕绊绊跑过来，在店员骂人之前满怀歉意的把卡递了出去。
“包夜。”钱裴说。
楚咎看着店员脸上的不可置信和不知所措，双手不知道接不接的手式，仿佛看到了钱裴把卡交给他那时候自己的表情，还以为是偶像剧言情文里被下凡王子看中的平民少年，结果只是看着少年顺眼当个拎包随从。店员还是去求救了老板，钱裴看着游戏不能玩和小学生耍赖似的喊着给我游戏币并捶打着屏幕，还好老板来的快顺道带了一盒游戏币堵住了钱裴小学生的嘴。
卡没有密码，但他还是负责确定数字无误和按下肯定键。老板笑得那张发福的脸更显得油腻，生怕贵宾玩的不够尽兴亲自拉着专门装币的大箱子跟在后面，当然他也有一箱，虽然匹配了四个轮子但游戏币的重量比想象的更重更难拉，随便陪玩了一会就坐下休息，因为实在是熬不住了。五彩斑斓的灯闪的他眼睛疼，但眼皮一粘上又不想睁开。他躺在长条沙发上，隔着眼皮的光从红蓝互闪到完全黑暗，他感觉到了有人坐在他身边，陷下去的重量并不轻，大概是玩累了的钱裴，他意识逐渐涣散，隐约听到钱裴在问。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