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海上火焰
眼前的骑士小姐说出“骑士精神”时用的是“chivalry”，这个词是是现代英语中的表述，虽然词源来自于中世纪拉丁语，然而现在还没有到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时代，因此莱昂纳多在教会中学习拉丁语时并没有见过其拉丁语原词，一直都是用其英语形式。但这个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骑士宣言，这个玩意是在十二世纪期间才基本形成的，而且似乎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名称，而她就直接用“Eques Menifesto”这个后世拉丁语中的正式名称表达了。联系上先前她认出了他手中的燧石枪的情况，莱昂纳多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说，她也是？他不是唯一一个？
为此，莱昂纳多立刻做出决定，要去验证这个猜想。
“你是不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旅者？”莱昂纳多直接了当地问道，同时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口型和眼神，试图由此判断出对方有没有隐瞒着什么。在提出询问的同时，他又重新思考推导了几遍，最终将刚才的猜测认定为事实——毕竟如果不是穿越者，对于火枪、骑士精神、骑士宣言之类的词眼是根本不可能了解的，而且他还记得先前询问对方身份时对方居然会产生“自卫反击”的行为，说明她对自己的身份肯定很敏感，因此莱昂纳多更加确信对方会符合自己的猜想。他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一定能够揭开对方的真面目，即另一名穿越者，只不过不一定与他是同个时代的人。
“我的同行啊，别再遮遮掩掩了。”莱昂纳多在自己内心中说道，“撒，露出被识破的震惊神情吧，我会好好欣赏的……”
然而骑士小姐并没有表现出莱昂纳多预料中那种被揭穿后的惊讶、怀疑、恼怒等情绪，而只是在脸上打出了一个问号。
“你在说什么啊？”那名姑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了莱昂纳多，然后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什么未来，旅者，乱七八糟的……我倒是要问你，你是怎么拥有那种火器的？你难道和伊比利亚至高王‘帕尔帕廷’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他手下的炼金术士？”
“？”
现在轮到莱昂纳多陷入思维混乱的状态了。他向耶和华与安拉发誓，除了最初在他意识到自己刚穿越到中世纪时的那一阵子，他莱昂纳多从未陷入如此思考困难的境地：什么伊比利亚至高王，什么炼金术士，这都是什么什么跟什么啊？而且为什么她会知道“帕尔帕廷”这个名字啊？
正当莱昂纳多处于前所未有的、对未知事物的情绪混乱和不知所措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缓缓地抬起了举着枪的右手，枪口不再瞄准她的头部。
莱昂纳多还在发愣，然而正对着他的骑士小姐并没有，她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腰间的黑刃长剑，并直接将锋刃架在莱昂纳多的咽喉前。剑刃冰冷而尖锐的触感让莱昂纳多终于回过神来，而他也马上意识到情况变得尴尬起来了，原本作为挟持者的他，反转为了被挟持者。
“别动。”金发姑娘冷冷地说道，随后转而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问你了呢？”
大意了啊。莱昂纳多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老家伙！”罗德里戈一见莱昂纳多转瞬间陷入被动方，便立刻上前想要动手，却被手持剑盾的老骑士转身卡住了身位。
“你们也一样，别轻举妄动，否则你们的首领就要没命了！”骑士小姐撇头对罗德里戈三人放话道，同时剑刃再次往莱昂纳多的脖子上贴近了一些。幸亏她的剑并非极端锋利，要是换做匕首或者是别的更加精致的锐器，他的咽喉估计就要被划破了。
“这位小姐，我对刚才的无礼行径表示歉意。不过，您刚刚的攻击性行为，似乎让我产生了些误会……”莱昂纳多连忙露出赔笑，对那名cos骑士的金发姑娘说道。
“不是小姐，我是一名骑士！”莱昂纳多本来想要稳住对方的话语，似乎却在无意间触动了这位骑士小姐的逆鳞，“你看来也应该有着骑士的身份，却和那些人一样，不对同僚表示应有的尊重吗？！”
姐啊，这个时代还没有骑士精神呢，你怎么就叫别人遵守了。莱昂纳多继续保持着法式军礼，同时在内心吐槽道。
“抱歉，尊敬的骑士小姐。”莱昂纳多说道，同时看了一眼长船的后方，随后便说道，“不过，如果真如你先前所说，那些诺曼人是追着你们而来的话，那么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骑士小姐闻言，立刻朝外海的方向看了过去。而趁着这个机会，莱昂纳多直接用手臂推开了骑士小姐的黑色长剑。他将左手中的燧石枪插回枪套，并立刻抓住了对方执剑的右手，同时反手扣住了她的右臂，让她无法再正常用剑。骑士小姐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想要再次挥动剑刃，然而由于手腕和手臂都被莱昂纳多牢牢控制住，她除了用力挣脱之外暂时没有别的方法。然而让莱昂纳多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只有一米六出头的姑娘骑士，居然让他感觉到从力量上难以压制，甚至在对方开始全力挣扎的第一秒就差点脱手了。为此，他只能凑到骑士小姐的耳边进行解释。
“骑士小姐，现在那群诺曼海盗来倒这里，除了追杀你们之外，估计还会顺便劫掠这个港口。”莱昂纳多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坚持不了多久，因此他来不及多细想，用飞快的语速地说道，“因此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且我可以帮你们。我们可以合作。”莱昂纳多也没有再次拿枪口威胁着她，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释放善意、表达诚意，不过看起来还是有些仓促。但时间已经不足让他废话了。
话已至此，莱昂纳多再次看向了北边的出海口。那群诺曼人已经越来越近了，最近的战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四百米，莱昂纳多甚至能隐约听到那些诺曼人的战吼。
“医院骑士，将弩炮的弦拉满，快！”还未等骑士小姐给出回答，毫不犹豫地，莱昂纳多就立刻松开了她的右臂，迅速地朝船头走去，并给那里的两名医院骑士下令道。他还直接无视了那名持剑盾的老骑士，直接从其旁边大步走过。看样子，他似乎确实没有再与他们为敌的打算。
那两名医院骑士也是没有含糊，不再与老骑士对峙，而是直接收回长剑，并走到安置在船头的弩炮旁边。一人快速转动绞盘，而另一个人则是按住了绞盘。莱昂纳多则来到他们中间，直接指导着两名医院骑士的操作。罗德里戈没有参与其中，依旧手持长剑在莱昂纳多身旁进行戒备。
老骑士再次回头用眼神询问着姑娘。姑娘看出了对方的疑问，在迟疑了片刻后，便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虽然对方的转变如此之快，但她也赞同，除了合作对付那些诺曼人之外他们暂时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了。
“骑士小姐，让你的人调转船头！”莱昂纳多站在船头高喊道。
骑士小姐听闻，立刻用古法语命令一侧的桨手向前划，而另一侧全部向后划。而且由于先前他们的船帆已被收起，因此风力并没有太大地影响到他们的转向效率。然而由于这艘诺曼桨帆船的船体细长，其进行全速调转时受到的阻力也很大，最终掉头的速度并不高。因此当其逆时针旋转九十度时，诺曼人的船只已经离他们不到两百米了。
而在此之前，莱昂纳多也已经将一枚特质炮弹放上了弩炮的弩臂上，两名医院骑士扶着弩炮辅助着转向和角度调整，而莱昂纳多则是作为主操控手。最终，这个小型弩炮锁定了它的第一个敌人。
莱昂纳多此刻伸出了大拇指对准了最近的那艘诺曼战船，快速地估算出了距离和大致航速。并根据这个数值进行了射击前的最后调整。
“顺时针旋转二十度，仰角抬高十五度！准备火把”莱昂纳多像在指导炮兵时那样，习惯性地喊出了调整参数，但实际上这个弩炮的瞄准就是由他亲自进行的，两旁的医院骑士仅负责稳固角度和重新装填。
最终，当那艘诺曼战船的距离来到八十米时，莱昂纳多掏出了一个自制的打火器，直接点燃了特质炮弹上的火绳。在确认点燃后，他毫不犹豫地拨动了弩炮的扳机。
弩弦充沛的弹性势能转化成了动能，推动者靠在弩弦上的炮弹向前飞去。由于速度并不高，其清晰可见地划出了一道抛物线，朝那艘诺曼战船飞去。然而让莱昂纳多十分沮丧的是，那发炮弹最后并没有像预期那样砸碎在诺曼人的船只上，而是落入了船不远处的海水边。
“计算错误么……该死！”莱昂纳多咒骂着自己的不利，同时再次指导着两名医院骑士开始快速上弦。而这一次医院骑士们的动作就熟练多了，但当他们把弩弦拉满时，那艘带头的诺曼战船离他们已经不到三十米远了。
“哈哈！（意义不明的诺曼语）！吼！”
莱昂纳多非常清楚地听见了前方诺曼人兴奋的叫喊声，这种野蛮的吼声中，莱昂纳多听出来对杀戮和掠夺的原始欲望，这让他顿时感到厌恶无比。眼见那些家伙马上就要迎头撞上，已经来不及再用弩炮瞄准了，他就直接从弹药筐里拿出了一颗特质炮弹，飞快地让火镰与火石碰撞，最终火花点燃了炮弹上的火绳，而此刻那艘诺曼战船离他们已经只有十米了。那些衣着依旧很有维京特色的诺曼海盗已经挥舞起了自己的长剑和战斧，欢呼着准备跳上他们的船只大杀一番。
“诺曼蛮子，尝尝文明人的怒火吧！”莱昂纳多高声喊道，随即带着助跑奋力将那颗炮弹朝诺曼人的船只丢了过去。由于用力过猛，导致他差点从船上掉下去，还好旁边有人及时抓住了他。
与此同时，莱昂纳多船上的那些桨手们已经看见了那些张牙舞爪的诺曼海盗，顿时都吓坏了——他们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玩接舷战的诺曼水手，他们只是当初被诺曼老爷们征用的一群可怜人罢了，最多就是也就是帮那群海盗运送过战利品罢了。而骑士小姐和老骑士则是举起了武器来到左舷，随时准备与跳上来的海盗们作战。罗德里戈和两名医院骑士也是一样，拔出剑刃严阵以待。
莱昂纳多的投掷水平一向不错，因此这枚手动扔出的特质炮弹稳当地砸在诺曼人的甲板上。顿时，陶制的外壳碎裂，而一股散发着刺激气味的液体从中溅射到船只上，而随着外壳破碎，被点燃的火绳触碰到了四溅的不明液体，随即便引起了剧烈的燃烧。几秒内，被那种怪味液体溅到的东西都在接触到火焰后燃烧了起来，其中包括甲板、船桅还有人。
“呃啊啊啊啊——”
“哼哼啊啊啊——”
“哇啊啊啊——”
诺曼人的战船上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惨叫声，听起来那艘船上有不少被液体燃料溅到的倒霉蛋。而一开始只是那些易燃液体在剧烈燃烧，而很亏啊，诺曼战船的船帆也被点燃了，在些许海风的加持下，火焰逐渐蔓延开来，原本白色的船帆开始大片大片地出现焦黑。
由于突如其来的大火，诺曼战船上陷入了一片混乱，那些身躯和头上着火的家伙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地在船只上跑动，拼命地蹭着甲板、围观甚至战友，试图将身上的炽热火焰熄灭。少数人的尝试成功了，他们身上不再燃烧，然而大多数被点燃的人都只是在将火势扩大而已。
而莱昂纳多自然是没有放弃这个好机会，他再次取出了一发特质炮弹，然后再次奋力丢出了那发带来火焰的炮弹。随着那发炮弹再次碎裂在甲板上，更多的易燃油性液体四溅在船只上，并且在飞溅的半空中就被点燃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那就是一片“飞行的火焰”。
这样一来，更多的诺曼人也被点着了。一些想要扑灭火焰的诺曼人直接从船上跳入海中，而令在场除莱昂纳多外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是，虽然浸入水中的诺曼人身上确实不再着火了，但他刚刚入水的海面上居然开始燃烧了起来！
“见鬼！老家伙，这是什么鬼玩意？！”罗德里戈自然也是被这接连几幕景象惊掉了下巴，并因此下意识地问起了自己的导师。
“嘿嘿……”莱昂纳多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然后再次取出一个装着火油的特质炮弹，继续手动扔上了对面的诺曼战船，给他们再添把火（其背后的原因令人非常暖心）。由于船上突然着火所引起的混乱，那艘诺曼战船并直接没有按照预期贴上莱昂纳多所在的船只，而是从旁边快速地经过，仅有寥寥数个诺曼海盗在两船最近的时机跳了上来，但他们立刻就被骑士们的刀剑驱赶着掉下了海。错过了这次战机，那艘诺曼战船也算是失去了袭击他们的唯一机会，接下来那条船上的诺曼人能做的，就只有赶紧从“火船”上逃命了。
而此刻那艘诺曼战船的火势也蔓延到了船帆顶部，固定着船帆的绳索再焚烧下断裂，而着火的船帆最终盖在了甲板上，还包裹住了十几名来不及逃跑的诺曼人。莱昂纳多并没有看到那些人的情况，但从那些充斥着痛苦与恐惧的叫喊声中能听出来，他们的状况不太好，恐怕马上就要变成熟人了。
“希腊火，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