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海上的不速之客
“咚！哐当——”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那艘诺曼战船似乎没能及时转向，而是一头磕在码头上，那些搭建起来的木板纷纷断裂、散落，而战船的船头也是直接卡在那个缺口上，难以继续动弹。
“准备下船！”
随着一声常人听不懂的叫喊，那些本打算反向划桨已让船只脱身的诺曼桨手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岸上的人中只有略懂古法语的莱昂纳多听懂了这句话。他微微抬起了左手，而当其放下之时，身后兄弟会护卫所持的五把十字弩就会立刻开始自由射击，而他的另一只手此时则是伸向了腰后，放在了燧石枪的木质握把上。
随后，两个站在长船上的人影迅速向岸上跑来，两个都穿戴着盔甲，看起来就是诺曼人的海盗战士了。莱昂纳多再看了一眼船上的人，他们身上都没有防护或者头盔，也没有兵器，似乎只是单纯的水手而非战士。
“瞄准上岸的两个人，”莱昂纳多低声说道，最后突然喊出了命令，同时划下左臂，“自由射击！”
“咔——嗖——”
一阵弩弦弹射和机括碰撞的声音传来，五发利箭随机朝上岸的两人飞去。为首的那个人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直接举起了一个筝型盾，护在另一名身穿战甲的人跟前。三发弩箭从他们身旁掠过，而有两发则正中再盾牌之上。
“Carson a tha iad a 'toirt ionnsaigh（他们为什么在攻击）？”被挡在后方的“诺曼人”用盖尔语问道。
“Tha iad a’ smaoineachadh gur e Normanaich a th’ annainn（他们把我们当作诺曼人了）。”举盾的人揣测着回答道。他移开了盾牌，只见对面那几个手持十字弩的人正在快速摇动手杆，同时也从腰间取出弩箭，而几名骑士打扮的人则已经纷纷抽出了武器，正在朝他们逼近。
“等一下等一下！”莱昂纳多听到对面传来了拉丁语的叫喊声，声音像是一名少年，但声调要比同龄人似乎更高，“我们没有恶意！”
莱昂纳多随即便打出手势示意身旁的医院骑士停止前进。他盯着不远处的两人，开口问道：“你们坐着诺曼人的战船前来，到底是何意？”
“不，我们不是诺曼人！”那个少年声音似乎有些急了，而被挡在举盾者身后的人探了身影，“我们是逃到这里的，诺曼的船队在后面追赶！”
“啊？”莱昂纳多闻言，不禁扭头朝外海的方向望去，几秒钟后，数个单桅帆便出现在视野中，那种方形帆确实是莱昂纳度印象中维京人和诺曼人的船只所拥有的。估算一下距离和实像变大的速度，估计在七八分钟后那些战船就会进入避风港内。
莱昂纳多再次大量了一下那两个身穿盔甲的人影，仔细分辨一下，似乎除了盾牌之外，他们的装束确实不是那群臭名昭著的战狂的，因此莱昂纳多初步相信了对方所说的话，不过即使如此，还需要观察，因为对方为什么会驾驶着一艘诺曼桨帆船还是令他感到不解和怀疑。
“叫那艘船上的人做好准备。”莱昂纳多用拉丁语命令道，“我们要征用！”
“好！”那名戴着头盔的骑士打扮的少年立刻回答道，随即转身对船上的那些诺曼水手叽里咕噜说了点什么。
莱昂纳多也是没有闲着，立刻带着罗德里戈朝后方走去，来到了被放置在码头上的弩炮旁，弯腰准备抬起它。两旁的搬运工看到雇主的行为，也马上躬身发力、一同抬起了这个算有些沉的船上武器，并按照莱昂纳多走动的方向朝那艘诺曼桨帆船靠近。
“弩手别傻愣着，继续护卫工作！”莱昂纳多见那几名弩手不知所措，便直接开口给出命令，“盯着那几个人！”
而与此同时，听到莱昂纳多所说的巴斯克语指令后，那名放下盾牌的“诺曼勇士”便开口询问起那个身型明显更加矮小的“诺曼骑士少年”：“他们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那名少年摇头道，“不过看样子他们是这里的主事人，我们就先听他们说的做吧。”
“是。”年老的“诺曼勇士”微微欠身道。
两分钟后，莱昂纳多一行人便抬着那架弩炮来到了卡在破碎木板中的长船前，然后在几名船上水手的协助下，将这个弩炮运送到了船头。莱昂纳多带着罗德里戈和两名医院骑士跳上了船只，而先前那两个从船上下来的人也回来了。
“让船上的人朝后移。”莱昂纳多对那名戴着头盔的少年说道。他先前注意到了他和那名举盾战士之间的交流，联想着他们最初是站在船头指挥着长船驶入港湾的情况，想必这个少年就是这艘船上身份最高的人，且应该是个贵族，只是不知其来自哪里。
而随着船上的人按照少年的命令后移，长船的重心逐渐偏向后方，而莱昂纳多也立刻让岸上的人帮忙抬起龙头，让船头从卡住其的缺口中脱身。在岸上人员的助推下，这艘诺曼长船成功地被推回了海中，它免费了。
随后船上的桨手们开始迅速回到各自的位置上，重新握住了船桨。
“说吧，少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一艘诺曼人的战船上？那个老剑士是什么人？按照你的说法，那些诺曼人又为何追赶你？”莱昂纳多扭过了头，看向了那名戴着头盔的不知名少年骑士。而就在此时，透过头盔上的缝隙，莱昂纳多的蓝色瞳孔和少年的绿色瞳孔对视在了一起。莱昂纳多不知道对方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但他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个人遇到威胁时的反抗意图，就像一头被猎手包围的狼。下一刻，两人就做出了各自的反应：
少年以极快地速度伸手向腰间，握住了剑柄并打算立刻拔出佩剑，似乎是想用剑胁迫眼前的白袍男人。不过莱昂纳多的手早就放在了腰后，因此他的动作更快，直接就将燧石枪抽出，对准了眼前的人。
看着莱昂纳多抽出的燧石枪，那名少年的绿色瞳孔却猛地缩了一下，拔剑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火……枪？！”
莱昂纳多从对方的自言自语中辨别出了这个字眼，他本来还想一枪打在对方肩膀上进行恐吓，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知道他的燧石枪是什么。他挑起了眉毛，对眼前这个不知身份的人非常感兴趣。他不记得这个时代除了他自己和他的手下外还有谁知道这个东西，而能如此准确地说出其拉丁文中的名称，这不禁让他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你认得它？”莱昂纳多举着燧石枪问道，见对方微微点头便继续说道，“那你应该很清楚，我只要扣动扳机你就没命了。所以现在该我问你了。”
少年微微点头，看起来他确实知道这个小玩意的威力，因此在头部被枪口指着时显得非常顺从。
一旁的那名老剑士见莱昂纳多用不知名的器具顶住了那名少年的头部，一看就知道是对方用什么未知的武器威胁着少年，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朝莱昂纳多攻去。但一旁的罗德里戈船上的两名医院骑士的及时反应了过来，他们立刻举起了长剑，挡在了快速袭来的剑锋前方。
“铛！”
随着一声清脆的剑刃碰撞，罗德里戈的长剑挡住了老剑士的迅猛一击，而且让那名老战士有些错愕的是，这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剑士在格挡他的攻击时手臂甚至没有任何抖动，反应也是三个剑士中最快的。而当他刚想抽回剑刃继续发起进攻，另外两只剑刃变从一旁伸来，逼住了他的双臂。
莱昂纳多侧头看向发生短暂交锋的地方，朝罗德里戈和两名医院骑士打了一个手势。三人虽然很惊讶，但还是按照莱昂纳多所说，缓缓放下了逼住那名老剑士的剑刃，不过依旧保持着防备的动作，以预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偷袭。然而当他们刚挪开剑刃，那名老剑士就迅速做出反应，直接用盾牌护在身前，然后奋力一冲，撞开了挡在面前的罗德里戈，随后他便拔出腰间的短剑，打算直接救下被莱昂纳多制伏的少年。
莱昂纳多此时也是从身后掏出了另一把燧石枪，对准了那名老剑士，不，应该说是贵族老骑士，因为莱昂纳多注意到了对方肩上有一个小型的简易纹章，说明对方至少是一名小贵族。
“邓肯！不要动！”那名少年连忙用盖尔语喊道，而那名老骑士也立刻停了下来。
老骑士不知那个对准自己的铁管有什么作用，但他长年征战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能置人于死地的危险物品，而应该也正是如此，那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才会将其当作“武器”来威胁他人，而自己的侍主也才会警告自己。他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了莱昂纳多身旁的少年，似乎想要得到解释，但是少年并没有给出反应。
“阁下，你认识我么？或者说……你是他们派来的？”那名少年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但后一句话的语气明显阴沉起来，似乎是认定莱昂纳多像是他的什么仇人一样。
“我不认识你，只是单纯的好奇。我们似乎都很有戒备，不过我略胜一筹。”莱昂纳多轻笑着摇头答道，用枪指人的同时却表现得彬彬有礼，“说说看吧，你究竟是什么人，以及你又是如何知道这玩意的。”他晃了晃右手中的燧石枪。
那名贵族少年沉默了片刻，然后不声不响地伸手取下了自己的头盔。而莱昂纳多在看到对方的真面目之后，微微感到了惊讶。
披肩的金发，翡翠色的瞳孔，美丽却又英气十足的面庞。先前“少年”的称呼似乎是完全用错了，因为他眼前这一个身穿盔甲的人分明就是一位姑娘。那这样一来，莱昂纳多协迫对方的行为，的确是相当冒犯（从莱昂纳多的角度来讲），毕竟作为这个时代最信奉骑士精神的人，可能也是唯一一个了解骑士精神的人，他理应对所有女士表示尊重。但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反正他的道德底线已经十分灵活了，他已经不太在乎这种事情是否妥当了，并且她也不是什么手无寸铁之人。更何况，这个年代除了那种道德高尚的骑士和虔诚善良的神职人员，估计都没有人会太过在乎女性。不过在中世纪，遇到一个cos骑士的女性倒是非常新鲜，至少在他年轻时的几年游历中都没有见过。
但最让他没想到的是，见到莱昂纳多对一位女士、同时也是一位骑士没有任何表示时，这位金发姑娘却直接说了一句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说出的话：
“真是……没有风度的家伙……看起来有必要推广骑士宣言了……耶和华和奥丁在上，就没一个男人有半点骑士精神么？”
虽然对方说得很小声，并且用的是某种古日耳曼语言，但懂得与其相似的德语的莱昂纳多还是很清楚地听懂了那句低语，并直接辨认出了几个关键词。这么多年来，他的心中头一次涌现出“迷惑”和“震惊”的情绪。
骑士宣言？骑士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