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杰瑞米奇怪自己说了那些话皮玲还是跟他回家。
他晃晃荡荡开朱明国的门,担心朱明国这会儿在家,自己却又带了新的女人回来。“我不是鸭子!”杰瑞米在心里宣示。
很好,午后祥和而安宁,公寓里没人。杰瑞米让皮玲进来,伸手去搂她脖子。
“放开我!”皮玲喊叫一声,杰瑞米一低头,看见她长长的腿已经拱了起来,膝盖正对着自己的要害,没有真下手,差点就下手,他后颈窝的汗毛刹那间立了起来。
“这是你房东的照片?”皮玲若无其事晃着自己的手袋,站到客厅的钢琴旁,打量着朱明国的大头照。
她推推朱明国锁住的卧室门,走两步,推开洗手间探头看看,又遛达到厨房,拉开洗碗机和烘干机,最后才站到杰瑞米卧室门口,推开一条缝,飞快瞥了一眼:“淫窝!”
杰瑞米打开冰箱,在里面找饮料给皮玲喝。皮玲放下手袋,往冰箱前一站,她屁股一拱,把杰瑞米拱到冰箱门后面,两只手飞快地从冰箱里挑出了鸡蛋和面条。
皮玲熟门熟路点燃煤气灶,下鸡蛋挂面,一看这就是个持家的女人,两碗鸡蛋挂面颤悠悠端上桌,顺手先洗了锅擦了灶,坐下干干净净吃面。她拿着筷子,对杰瑞米下命令:“过来,吃!”
“我刚吃了牛排。”杰瑞米摸摸肚子。
“牛排不能当饭吃!”皮玲抓起一双筷子,在空中挥舞,“快,趁热吃!你们老外吃凉的硬的,早晚吃坏胃!”
杰瑞米无可奈何拿起筷子,往嘴里拨拉长长无尽头的面条,盘算着下午还得去超市把房东的鸡蛋和面补回去。
“玲”,他问,“你的英语说得很好,可为什么没语法?”
“屁!”皮玲吞下柔软流汁的红蛋黄,“我又没上过学,能让你明白就行了,要语法干吗?”
“你真聪明!”杰瑞米放下筷子,不再强吻面条,他喝了口汤,“说说就会了?”
皮玲捧着面碗,两只眼睛睁得开开的,她看了杰瑞米几下,说:“当然说说说会了!不过不光是和你说,和很多人说了,你才不是第一个!”
关于第一个或不是第一个,这种句式杰瑞米懂,女人说这种句式男人要当心,至少要认真回味一下,搞懂她真正的涵义。对杰瑞米来说,他考虑下来的心得是:皮玲爱上了他。
皮玲还在借题发挥:“上海滩上老外多了,像你这样没人品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你就是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你就是掰玉米的狗熊!你……”
她脆生生的声音戛然而止,杰瑞米吃了面没来得及擦的油嘴突然飞落在皮玲唇上,他捧住她油光光的黑发,以自己可以达到的温柔亲吻她,皮玲的筷子落在地板上,一根没有来得及吞下的白色面条挂在两张嘴角,她挥舞拳头打击杰瑞米的肩膀和三角肌,后来她就消停了,让他吻,搂住了他的颈子。
面碗没洗,里面还有残面和汤汁,筷子都飞在客厅地上,皮玲软得像面条,杰瑞米不费吹灰之力抱起这个小女生,进了他的房间。时钟滴答响,没任何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原因很简单,他们没上床,他们站在门后面,一会儿你靠着墙,一会儿另一个靠着墙,亲吻有时候可以很长,时间越长,越接近上半身的爱情。
天擦黑的时候,皮玲轻飘飘从杰瑞米房间走出来,她看上去不再是一只涩的青核桃,而是只发软的猕猴桃。她拍拍紧随着她的杰瑞米脸颊:“你不会去酒吧了吧?”
杰瑞米真心诚意点点头:“你去上班吧,我留下来洗碗,然后好好睡一觉。”他打开门,让皮玲和皮玲的手袋出去,忍不住站在门槛上又互相啃了,说:“很快再见!”
皮玲没坐电梯,走扶梯下去,杰瑞米看她的背影,自言自语:“她为什么这么香甜?”
皮玲觉得开心,她走到街上,下班的行人步履匆匆。皮玲朝夜总会走去,突然唱起了歌:“一朵朵都在黄昏里苏醒/一粒粒红得像我的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