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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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圆了香火梦

话说咸丰九年端午节,张忠民在“一家坪”一次割下一百三十七颗人头,在历经这段艰辛的过程中,他找到了杀人的快感,进入到了柒天武所描绘的杀人的“最高境界”。当捕快蒋秋生为他杀了胡媚瑶上前向他道贺时,张忠民猛然想起胡媚瑶伪造的“王堃仁借银”文书还在罗富生手中,遂向蒋秋生打听罗富生的下落。蒋秋生道:“我说你可以高枕无忧,你听我的就行了,罗富生一家九口都死在你的刀下啦!不信,他们的尸首就躺在离胡媚瑶不远的地方。”

张忠民不是亲眼得见当然不放心,可他并不认识罗富生,就算认得,这满地血肉模糊的尸首也无从识辨,幸好每个死犯后背都插了死牌,那死牌上写有姓名。张忠民逐具尸体查看,果然看到了写有“罗富生”三字的死牌,心中千斤重石终于落地。蒋秋生感叹道:“为人得意时要想到会有背时的一天,凡事不要过分,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不给别人生路,自己也不自觉踏上了绝路。”

张忠民不悦道:“你这话就不对了,胡媚瑶、罗富生落到今天的下场好像是我报复他们。”

蒋秋生自知失口,忙道:“我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一家坪”的营兵拥簇着万廷一开始退场,一部分死者的亲属忙着入场收尸,啼哭之声不绝于耳。如今天气潮热,苍蝇奇多,尸体时间久了易发臭,李政光一班公差正用石灰处理现场。张忠民心里很舒畅,想着刚才自己的出色表现很是得意,尤其回味吞咽新鲜人血时的感觉,甚是妙不可言。回到衙门,郑正文对他的本领赞不绝口,亲手把“挂红”银钱赏给他,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知州万廷一也紧握他的手久久不放,并说了一句:“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陈氏、王逸红在家里很快也听到了胡媚瑶、罗富生两家满门抄斩的消息,都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天是“端午节”,都梁人称之为“半年节”,各家各户都割肉、打酒以示庆贺。张家也不例外,王逸红婆媳二人办了丰盛的酒席等张忠民回来。

张忠民从衙门回到日升街,街上已经支起七八个棚子在操办丧事,那些家中没有死人的街坊见了张忠民不再像过去那样视而不见,而是主动讨好打招呼,那些死人的亲属则对他怒目相向。

张忠民进屋后就向母亲和妻子提出,这日升街不能住下去了,得换个地方,陈氏婆媳也表示支持,正好这两年有点积蓄,张忠民开始在外面留意房子。

农历七月十六,刘长佑大败石达开,被围九十余日的宝庆府解围,太平军败退老巢广西。

农历腊月,张忠民在水西门乔家大院附近购得一处平房,全家在年前择日迁入。张忠民的新家较偏静,乔家大院住的是富人,极少与人往来,张家总算找到了一处理想的安居之地。时逢乱世,张忠民的收入比过去增加了不少,唯一让全家人不称心的是王逸红总是只见开花不见结果——虽怀孕多次,都是中途流产了,为此,婆媳二人没少去寺庙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早生贵子。

咸丰十年,万廷一离任,由道光进士谢廷荣任知州,郑正文亦随万廷一离开都梁。咸丰十一年,新化籍举人袁绶署都梁知州,及后,每年都换新知州,有时一年竟有三个知州来到都梁,正应了那句古话——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张忠民对走马灯般换知州的衙门早已习以为常,这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他心中最牵挂的还是张家香火。王逸红自从下嫁他,虽“年年花开”,却不见结果,到后来干脆连花也不开了,月经时早时晚,这事放在日升街,街坊早就要说三道四了,好在乔家大院的人从不管别人的事。

王逸红生不出孩子,最揪心的还是陈氏,自从媳妇进屋她就盼望着抱孙子。陈氏一年年老去,光绪十年,她终于未能看到孙子而抱恨西去。

娘死了,张忠民去云山妙尼寺报信,但没有见到妹妹。妹妹自从出家,极少回来,只在张忠民搬到乔家大院后回来认过一次门。她在出家前说过绝话,要母亲、哥哥当作没有她,没想到她果然绝情如此。

张忠民带着对妹妹的抱怨心情从云山回到家里料理母亲的后事,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妙湛领着一班尼姑回来了。母亲的丧事办得十分热闹,还多亏了妙湛做主把持。

陈氏的遗体在家停厝了二十一天,每天都由尼姑翻着花样做佛事,出殡后张忠民夫妇非要留妙湛在家中住一宿,兄妹二人倾心叙旧。妙湛见哥哥四十六岁了还没有子嗣,就让他在母亲的“三七”之后去一趟妙尼寺。

又是二十一日过去,张忠民依约到妙尼寺,这次仍然是没有见到妹妹,寺里的妙翠师父交给他一个大布包,称是妙湛师父外出云游时留下的。

张忠民提了布包回到家中打开,原来都是一些炮制好的中药,分成若干小袋盛了。内中有妙湛的字墨,写的全是如何煎煮、如何吞服之类。

王逸红服完丈夫带回的药,月经果然就正常了。

光绪十年农历十二月的一天,张忠民从衙门点卯回来,见妻子在厨房扶着漱洗缸直淌涎水,且伴着一阵阵干呕,遂上前问道:“你不舒服了?”

王逸红止住呕吐:“你回来得正好,快去泡菜坛里给我捞泡菜吃,我心里堵得难受。”

张忠民一听就喜不自禁道:“是有喜了吧,你有多久没来月经了?”

王逸红道:“这两个月都没来‘红’。”

张忠民道:“这就是有‘喜’了,你莫乱动,我这就去给你捞泡菜。”

自此,夫妻二人全心全意守护着王逸红的肚子,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还像过去一样。他们就这样一天天熬着,看着肚子一天天长大……

转眼到了光绪十一年六月,这天张忠民正准备出门,却见一壮年汉子一路认着门牌走来。张忠民觉得这汉子面熟,一下子又想不出来,也正在这时,那汉子却先开口叫他:“张师傅总算找到你了,你住在这个地方还真不好找。”

张忠民问道:“你是谁……我记不起来了。”

汉子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半边街的。”

张忠民终于记起来了,喜道:“原来是匡师傅哪,记得,记得,你婆娘叫夏侍莲,棺材匠的女儿,当年你替我捎过妹妹的信。屋里坐,屋里坐。”

“你总算没有完全忘记我。”匡海鹰说着跟张忠民进了屋,挺着个大肚子的王逸红见来了个男客人倒了茶就进了内堂。匡海鹰落座后道:“你妹妹是个活菩萨呢,这些年为了解决不孕家庭的痛苦,她四处寻师学医,一个弱女子,凭一双脚跑遍了全国各地,也亏得她还真学成了。去年我去妙尼寺求子,那里的妙翠说妙湛师父有一个方子,我去索要,她说还没试过不敢用,我也是病急乱投医,非要试试,不想我老婆今年五月果然就生了个儿子。”

张忠民感到奇怪道:“你老婆咸丰八年就怀有身孕了,你这是第几胎?”

匡海鹰摇头叹道:“快别提了,我老婆得了怪病,只开花不结果,不是你妹妹,我这一胎还没有呢。”

张忠民终于明白:“原来是这样,那你今天找我有何贵干?”

匡海鹰道:“前些日子我去妙尼寺谢妙湛师父,她告诉我你住在这里,要我捎话给你,说高龄女人生第一胎有生命危险,临盆时千万小心。”

张忠民惊道:“怎么会这样呢?”

匡海鹰道:“其实她的方子早就有了,正因为有危险,她一直不敢拿出来给高龄不孕妇女用,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寻求一个解决的办法。”

张忠民问道:“她寻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匡海鹰摇头:“没有,她说在夷人那里可以通过剖腹解决,我们国家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张忠民泄气道:“这太可怕了,孕妇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又如何是好!”

匡海鹰道:“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拿出方子给你们用,眼见你老婆快要绝育了,才不得已冒这个险。这几个月她一直在忏悔,到处云游广结善缘。张师傅看来我们是有缘,不如结门亲,你内人如果生的是崽,我收他为义子,若是女儿,做我儿媳。”

张忠民道:“那就高攀你了。”

匡海鹰走后,张忠民的心悬了起来,尤怕面对王逸红。他在衙门里耗着时辰,直到很晚才回来。晚饭后上了床,他也不搭理王逸红。

不知何故,王逸红这个晚上特别柔情,她见丈夫心事重重对她不理不睬,就主动爬到床的另一头,扳着丈夫的肩头道:“忠民,今天你和匡海鹰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张忠民内疚道:“逸红,我对不起你……”

王逸红劝道:“你不要难过,只要我们的儿子能顺利出生,我就是一死也无怨无悔,何况——”

张忠民哽咽地打断道:“早知如此,不要孩子我们也一样过日子。”

王逸红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要孩子怎么对得起张家列祖、列宗?这可是你爹、你妈一生的最大心愿。这些年我一直为这件事感到对不起老人,现在总算好了,有你妹妹相助,能让我遂一生的心愿。你妹妹是个孝女,原来她出了家还一直在牵挂家里。”

张忠民道:“我以前是误会桃红了,认为她无情,谁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家人的爱……逸红,虽然我们的心愿能遂,可是你……”

王逸红欲言又止,犹豫半晌还是开腔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今天我还是要告诉你,其实……我这次并非是头胎,早年我生过孩子……”

张忠民先是一惊,继而平静了:“你的孩子在哪里?”

王逸红道:“不知道,刚出生就被千里香抱走了,还是个男孩……这些年我没有生育,也背了你寻找过,千里香说是送给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我想她是有意隐瞒。”

张忠民问道:“孩子的爹是谁?”

王逸红道:“不知道。那时我才十四五岁,什么也不懂,怀了孩子也不告诉别人,等到被老鸨发现时,已经五六个月,打不下来了,只能生下。”

张忠民松了口气道:“说起来还是件好事呢,如果早年没生这个孩子,女人到二十七八以后生第一胎十有八九是难逃一死的,逸红,是不是老天在照应我们?”

王逸红道:“这算是因祸得福吧,说是老天照应也说得过去。”

张忠民抚摸着王逸红的肚子问道:“我们的孩子几时能出生?”

王逸红掐着手指算了一遭道:“快了,如果不出意外,该在下个月。”

张忠民得知妻子将要临产,每天点完卯都早早回家,尽心伺候,不让她乱动。

光绪十一年七月十五晨牌时分,王逸红临产,张忠民请了都梁最内行的接生婆,至巳牌,王逸红产下一男婴,母子平安。

张忠民告了假,在家中照顾母子,一个月后,王逸红才下床做事。张忠民初为人父,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按张家辈分,到了儿子这一代应是凯字辈,他给儿子起名张凯年。王逸红坐满了月子,张忠民记挂着妹妹,于八月十五中秋节上云山妙尼寺报喜。这一次妙翠说出了妙湛的去处——原来妙湛预计到嫂子产期临近,特地去南岳烧香求菩萨保佑去了。妙翠得知王逸红母子平安,也长长地松了口气。她给了张忠民一个包袱,说是妙湛师父准备的。张忠民当场打开,原来都是些小孩用的衣、裤、尿布之类,做工十分讲究,真是难为她想得周到。

张忠民离开寺庙,妙翠师父送了很远,分手时,妙翠道:“妙湛师父这些年过得并不轻松,现在好了,她总算可以安心修行了。”

张忠民一听,心里酸酸的想流泪,原以为妹妹出了家就是上了天堂,谁想她人身虽然离家,而心却一直在替亲人承载苦难。作为修行者,这是一种最累的活法。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再去打搅妹妹!张忠民心里清楚以妹妹的悟性和聪明,应该能早日得道成佛。

张忠民回到家也不和王逸红提及妹妹,夫妻二人尽心抚养儿子。光绪十三年,王逸红再产下一男婴,但不久就夭折了;光绪十三年正月二十,王逸红又产下一女婴,张忠民为她起名张凯月。

张凯月周岁生日,半边街篾匠匡海鹰备了厚礼上门,还带了他六岁的儿子匡委民前来认亲。匡海鹰的意思十分明白——提醒张忠民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张忠民虽然有点后悔自己答应得太仓促,但见匡委民长得虎头虎脑,人也机灵,心里也就认可了。也在这一天,张忠民从匡海鹰口里得知匡委民的母亲夏侍莲在六年前生下儿子那天就难产死了。自此后,凡张家有人生日或逢年过节,匡家父子都来走动。

光绪十六年,蒙古正红旗人福昌任知州,王红贵看准了福昌喜巴结,就曲意迎合,至年末,升为衙门主事。

其时,都梁境内平静,湘省局势不稳,常有土匪闹事。七月二十八,澧州土匪廖星亮在朝天镇集会起事。八月初四夜,廖星亮率二百余人杀了当地团总等地方官员。廖起事后,匪众增至四五百余人。八月初十,廖星亮率众在澧州城外放火,图谋劫狱救同伙。湘省巡抚张煦派兵镇压。九月,廖星亮遭张煦“围剿”,同伙陈后无等人被捕后即斩首,廖星亮等首领得以逃逸。九月二十一,巡抚张煦以澧州匪患奏请清廷。清廷命严拿逸犯廖星亮。

这些社会上的事,对张忠民来说闲时听听无妨,并无多大的实际意义,每当知州福昌和王红贵喜形于色说起时,他浑然像个局外人。

光绪十七年四月初一,张忠民点了卯正要回家,王红贵叫住了他。王红贵这一次的表情比平常客气了很多,先是暄寒问暖,然后才转入正题:“张师傅,知州大人找你有事。”

张忠民心里纳闷,随口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王红贵道:“他没讲,看样子可能是好事。”

张忠民忐忑不安地来到福昌的公廨,福昌先是认真打量他,半晌才道:“真个是人不可貌相啊,张师傅原来还有这样的手段!”

福昌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张忠民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知州大人找我有何事?”

福昌没有正面回答,仍然盯着张忠民:“听说你一口气割下一百三十七颗人头?”

张忠民不以为然道:“那是哪年的老皇历了。”

福昌点着头,道:“不错,是个人才,是该让你去大地方发挥更大的作用。”

张忠民一听就明白福昌要派他去别的地方杀人,偏偏这段日子王逸红的身体不好,他不想出门,便道:“禀大人,小人今年五十有三,年岁不饶人,也是过一天算一天了。”

福昌道:“当年黄忠七十挂帅,姜尚八十出山,你才五十挂零,正当行时,何敢称老?”

张忠民道:“小人岂敢和将相相比?我是一介草民,人家是天上降下来的将星、相国,大人这一说,令小人无地自容。”

福昌道:“你不要自谦啦,洪、杨之乱刚刚平息,百业待兴,如今又闹上了会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有你的特长,理当重用。这几天你不必来点卯,也不要外出,在家里等消息。”

张忠民道:“不知朝廷要小人干何勾当,大人可否透露一二?”

福昌道:“这个你不用打听,到时定会知晓。”

张忠民回到家中,把这事告诉了妻子。王逸红道:“要是在过去,随你上云南、走四川都没事,自从生了凯月,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你离家一两天还行,要是一去十天半月,家里连水都没得喝。”

张忠民道:“这事我知道,可知州大人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要是不干恐怕就拂了他的面子,日后不好说话。”

王逸红道:“这事你可向王主事说说,万一不行时再提一些要求,其实家中只要解决了柴和水,其他事我还做得动,凯年快六岁了,也能支使一些小事。谁让我们是吃公家饭呢,俗话说‘端人碗服人家管’。”

张忠民觉得王逸红说得也有道理。张忠民原来以为知州说的事起码要等上三五天才会有消息,谁知第二天即四月初二李政光就过来通知道:“张师傅准备好了没有?知州要你今天动身去长沙。”

张忠民道:“为何这么匆忙呢?你知不知道这一去要几天才能回来?”

李政光道:“去多久难说,但长沙有六百多里路程,这一去少说也要一两个月。你家中的情况衙门里也知道,王主事会安排人帮忙挑水、买柴的。”

张忠民没想到这一次衙门里想得如此周到,也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道:“你先回衙门吧,我收拾好了就上路。”

李政光道:“即刻就走呢,王主事派我送你,连马都备好了,已经等在外面。”

王逸红赶紧替丈夫收拾,无非备几套路上换洗的衣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随后还要下厨房。这时屋外传来马的嘶鸣声,李政光急道:“王逸红你还要拿什么?外面在催了。”

王逸红道:“给你们烙几张饼带在路上吃,一会儿就好。”

李政光道:“还烙什么饼,给公家办事还能饿着我们?张师傅我们走吧。”

张忠民提了包袱就走,王逸红跟在后面送出门,张凯年、张凯月兄妹二人在屋檐下玩捉蚂蚁,也不知道对父亲说句吉利话。

乔家大院外面有几个公差牵着两匹枣红大马。王逸红自从嫁到张家就没和丈夫分开过,此时更是难分难舍。张忠民道:“你回去吧,好好看住两个孩子。”

王逸红鼻子一酸,忍不住落泪了,道:“忠民,有些话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说,我一个弱女子,自从进了张家门,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今又为你生了一儿一女,你可以忘了我,但不要丢下你的亲骨肉不管。”

张忠民不爱听了,道:“你当我是去上任么,我一个刽子手,没有别的能耐,长沙那样的大地方安置不下我,你放心,我迟早会回来的。”

李政光坏笑着道:“王逸红也有她的道理,你这次去长沙是巡抚张煦大人点的将,他定会重用你。长沙是大地方,花花世界,你要坏良心,还愁没女人给你生孩子么!”

王逸红一听泪如雨下:“忠民你听到了吗,要是那样我也没办法,我在家等你两个月,两个月不回来我就不等你了。”

外面等了多时的公差不耐烦了,大声催促,张忠民也不愿与女人纠缠,和李政光上了马往北而去。究竟张忠民这一去凶吉怎样,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