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绿洲

奇迹总是选择在人精疲力竭的时候降临，因为这样它就有了一种神秘的身份和地位。就好像在我吃饱喝足的时候给我一颗毫无意义的糖果，无非是一种愚蠢的举动罢了，而当我快要冻死的时候为我点上一根火柴，我将奉你为神明。事实上，那颗糖果会很甜，却成了锦上添花的多余；那根火柴转瞬即逝，却有了雪中送炭的希冀。我从来不觉得一条小河或者一块田地是什么造物者的恩赐，直到现在，直到我用尽最后一丁点力气跑到这里。绿洲，原来绿洲是这样形成的。那些在我拥有的时候毫不在意的，如今都变成了拼命追求的奢望，这就是绿洲。

可笑的是，太阳并没有下山，不知道是不是劳累过度产生了幻觉，在我看来这个该死的太阳压根就没动过。还好，我已经来到了绿洲，这里有一条清澈的溪流，还有看上去曾经开垦过的田地。我想到那条山路和碎石间的山泉水，顿时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或许这里是另一面吧。有水就一定有生命，杀死其它生命，我就能继续自己的生命。我贪婪地把头埋进溪流之中，该死的，真是无比甘甜。溪水清澈见底，源头应该是某座山，只是距离我实在太远，无法确定了。这样绝妙的溪水，光用来喝已经无法满足我，我决定整个人躺进去。

溪水并不深，刚好没过我的身体，我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着每个细胞传出的喜悦和享受。据说当年夸父追着太阳，堆起五座石块做饭，形成了五岳，口渴喝干了黄河、渭河，最后渴死在奔赴大泽的路上。仔细想来，现在的我难道不也是追着太阳的人吗？只是相对来说我的运气比较好，我不像夸父那么伟大，胃口也没有夸父那么好，所以喝上两口溪水就已觉满足，所以现在才活生生地躺在溪流之中。但是人不是神，或者说，谁都不知道神有没有野心。我所知道的是，光喝水并不能让我感到活着的乐趣，我要吃点什么，不要瓜果蔬菜，我要吃肉。

我缓缓张开眼睛，露出贪婪的渴望，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这样的溪流，怎么会没有鱼呢？都说人类是从海洋中进化来的，那如果我能在这里找到鱼，那就能找到各种飞禽走兽，届时就可以大快朵颐了。我相信一定会有的，因为我已经看到有条鱼从我身边游过。今天，就是它无私奉献的日子，就是它完成一条鱼的使命以及最终获得永生的日子。我一把抓过这条鱼，动作比我自己想象中的都要敏捷许多。我在溪边找到两块尖锐的石头，一层层削去鱼鳞，挖去它的腮盘，切开它的肚子，然后把它的五脏六腑全都掏空扔进了溪流中。

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本来是不该过于挑剔的，但不巧的是，我就是想过得精致一些，不然变得茹毛饮血，野人也能算是人吗？于是，这条鱼的鲜血很快被溪流冲走，只留下很久都没有消散的鱼腥味。我把鱼放在水中，不断冲洗，我不能容忍一丝血迹，至少现在不能。这条被掏空的鱼，竟然在水中舞动起来，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啊。而我并没有心思去赞扬它伟大的品质，只是一边冲洗一边四处搜寻能够将它做成美餐的器具。不得不说，找点烹饪的工具，比找食材要简单千倍万倍。我薅来一些枯草，拾来一些树枝，堆在一起备用。

首先，我把这些枯草和树枝平铺开来，毕竟太阳还在，能够给这些东西再提供一些热量。随后，我将一根粗长的木棍清洗干净，从鱼的嘴里塞进去，穿过它的身体，又从它的尾巴处穿出来。接着，挑选出八根枝条，四根为一对，做成“叉”字形，架在两边，好让我把穿着鱼的木棍架上去。当一切准备就绪，就该钻木取火了，我将枯草放在取火的木材边，努力地拿起树枝钻起来，不断地摩擦和旋转，果然迎来了一阵白烟，枯草也旋即被点燃。这时候的欣喜，情感强度绝不比幸存下来低半分。一开始我以为水是希望，现在又觉得，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