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独善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我只是想要看看满是堕落灵魂的孤岛，没想到经历了如此的劫难。事实证明，我失败了，我是一个成功来到这座岛上的失败者。在我很小的时候，听老人家讲过这么一个故事：一条白龙带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飞上云端，尽管事先强调千万不要在途中睁开眼睛，但那个人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偷偷瞟了一眼。于是，一道霹雳将龙和人都击落下来。人在瞬间化为灰烬，白龙重重地摔在地上，化作一条溪流。祖辈把这条溪流叫作白龙塘，而那个人就这样消失了。有个人救了一条龙，然后害死了一条龙，和他自己。同样的，有人打开了一个精美的盒子，瘟疫和灾难就开始蔓延。而这个盒子的最最下方还有一样东西，那是希望。

出发之前，我以为自己要到远方去寻找未来，所以做的一切都没有负罪感。或许好奇心是原罪，但我们不能因为失败就把责任全都推给它，这是懦夫的行为。那时候，我住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夜色是整个村子的保护色。夜色笼罩着不知名的小村庄，让人怀念刚刚消散不久的残霞。远处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烟雾缭绕，这天地就像一个大烟囱，把我们熏得漆黑模糊，看得到底层燃烧的炭火，看得到顶上一点光亮，还有缥缈的烟云，却看不到我们自己。或许我们本身就只是烧过的炭屑，本该随着烟雾飘到更远的地方去，可是我们不够纯净，烈火不能烧尽残留的罪恶，无可奈何地粘附在这烟囱壁上。有人又掉了下去，再次燃烧，有人被烟熏得流泪，有人默默地停在原地。黑色是永远洗不去的，就像原罪一般。却不得不感激，至少我们还披着一层黑色，我们还有颜色。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愁，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想知道，该期待还是恐惧。很快就会有光明了，那是希望的曙光，还是提醒人们再披上更多的伪装？那种温暖，是否来自我们燃烧的炭火，我们还能出去吗？

那片大海由近及远地泛着一大块蓝色，那颗太阳恶狠狠地刺在我身上。那里的沙子变得滚烫，那里的荒原了无生机，那里的丛林一片狼藉。我没办法返回来时的路，途中也只是为了几个女人回过几次头。我穿着一身虎皮，我有弓箭和石斧，然后信誓旦旦地带着一个女人，不断在内心深处燃起希望，在前行和放弃中作着苦苦的挣扎。仔细想来，我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很久，期间竟从未静下心来看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我本是江南郊野的温润之人，却在这里错过了无数的月光、星光。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尽头的，我大可以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如果生死也有循环的话，我们生，它们死。每个忍不住回望的人，都是缺乏认清现状的勇气和迈步前行的动力。我想，我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江山人才辈出啊，天下熙熙攘攘。如果我在来的时候一路上作下记号，那么此刻心中的遗憾就会少很多了。杀人者死，伤人者刑，钟声在脑中响起。喝水、生火、吃饭、睡觉、前行、挣扎，男人、女人、鸟雀、猛虎、弓箭、石斧……我在无形的硝烟中起舞，高声吟诵着壮士的悲歌，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奇谋妙术、国士无双。软弱的人总是忍不住想要控诉些什么，而我为自己登坛拜将，即便现世暗潮涌动、即便心中波澜壮阔。如果拼尽全力还是注定要留下遗憾的话，那么独善其身也就成了一个荒诞的笑话。凛冬将至，风霜和寂寞都将凋落，我高昂着头，笔直地挺起胸来，终将化作一团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