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离岛

你该走了，你不配待在这里，真正的世界从来不靠讲道理。我有些失望，在这里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不用你赶我走，我自己会离开的。但是，你要告诉我怎么走啊！真是滑稽可笑。生命总是会有尽头的，如果一朵花从未绽放，那么它就成了一株野草；如果一棵树从未燃烧，那么它就永远只是落叶的归宿。荒原会燃起熊熊烈火，大海会荡尽恐惧，丛林和田野，不过是有些人矫情的扭曲。每一个在曲折坎坷面前望而却步的人，都将永远困在这座岛上，顾影自怜、自怨自艾。那她呢，这个女人怎么办？你不该问我，也不该问她，你要问你自己。我朝天呼喊，没人回答我，甚至风里都没有一丁点回应。真是荒诞而可悲！

我把手伸向女人，她自觉地把手递了过来。我们走吧，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出去了。她有些疑惑，慌张地看着我，瞬间的迟疑之后，马上抱住了我的胳膊。是的，你没有听错，我们要回去，我们要往回走。虽然我不知道要走多久，但我确信不能再往前出发了。所有的迹象都在告诉我，这座岛是没有尽头的，翻过一座山，还有一座山，越过一片海，还有一片海。只要我们继续往前走，就会越陷越深。如果非要说这座岛有个尽头，那么这个尽头就是我们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只要活着，就没有尽头。我一直以为这个地方是广袤无垠的，现在才终于发现，这座岛没有东南西北，只有上下左右。换句话说，看上去我们一直在往前走，其实走的不是长度，而是深度。是的，我们正走向无底的深渊，应该说，正在自以为自由地陷入无底的深渊。而左和右，其实就是我们在犹豫，向前还是向后，我想应该是这样。所以，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星辰，没有风，没有希望。

那么，是哪个混蛋在背后给了我一棍子？下手真重，我一直念叨着要弄死他，如果我能找到那个混蛋的话。我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女人的脖子，然后就开始觉得自己特别愚蠢。如果她也是被人打晕了扔到这座岛上，那淤青也早就该散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问她。她格外惊恐，不停地摇着头。你也是被人打晕之后来到这里的吗？她拼命地摇着头，又拼命地点着头，说了一句“嗯”。我应该感到迷惑吗？完全没有必要。这个时候，我并不需要搞清楚她说的“嗯”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她的肯定和否定，都是她的事。其实这并不能怪她，口是心非并不单单是女人的通病，因为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我应该问，还是不问。

嗯，有水有鱼，有虎有狼，有弓箭和斧子。快走吧，赶快往回走，趁着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归途的风景看上去一点也不熟悉，好像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里。这怎么可能呢？我记得这个地方有碎石和溪流，这里有个洞穴，应该还有两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前面还有个陷阱，里面埋着一只老虎的尸体，再往前有几只鸟的骨头，还有两条鱼的化石。真奇怪，它们和她们都不见了踪影，甚至看不到火堆的痕迹，还有我亲手搭建的房子。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可我并不能察觉。我曾卡在一个山洞的出口，那应该是回去的入口，可是那座山都已经融化了。我从海边的沙子里陷入黑暗，又从黑暗中看到了光明，海洋，海岛，和极度的光明。清澈见底的溪流，告诉我要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我已经走累了，她也已经走累了，以至于我再也没有力气扛着斧子。这块锋利的石头，实在太重了，以至于光是拖在地上都不能再移动了。我想把它丢掉，这里不会再有危险和威胁，因为我不再是一个探索者，我要回去了。弓箭也太重了，这把老掉牙的弓，真是太碍眼了，勒着我的肩膀，让我呼吸不畅，这几根沾满血腥的箭矢，我也不想要了。早知道这样，当时还不如做一根轻便的长矛，连盾牌都可以不要。我要把它们全都丢掉，虎皮也脱掉。可是，我突然觉得，这把斧子格外熟悉，斧柄磨破了我的虎口，大小粗细刚好合适。哈哈，原来是这样，我本想说些什么来解释，但长舒一口气之后，我只是拍了拍手掌，我们走吧。

清河先生于2022年7月29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