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破灭

唯一的一丝微弱的风停了，火光也不再摇曳。我以为世界将就此毁灭，没想到毁灭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如果我不喜欢那个人，我可以直接上去给他一拳吗？我要考虑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我要考虑这一拳下去将会造成怎样的社会影响。但是，在这里，我凭借自己的勇气和智慧，猎杀了一头猛虎，带走了一个女人，我能寻到水源、钻木取火，我搭建了房屋，构造了世界，偌大的天地啊，只有我，也全都是我的。可我却想要安静地离开，因为我分不清自己正在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不温不火，真是让人受够了！如此想来，不论是灵魂还是肉体的破灭，都不得不说是一种特别的解脱。应该吗？值得吗？没人知道岔路口的选择是否正确，可能殊途同归，也可能各奔天涯，当然也有可能回到原点，甚至还不如停在原点。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当我看到一座山，就想翻过这座山，以为山的另一边有江河湖泊，没想到还没爬上山顶就想要放弃。当我终于挣扎着坚持来到山顶，这才发现山的那边是一片荒漠。当我想要回头，却站在山巅吓得发抖，再看看那边，荒漠变成了大海，变成了雨林，变成了毒蛇。你让我不要往前走，难道你去过那个地方吗？我不得不瞻前顾后，如履薄冰，举步维艰，前有狼后有虎。上山容易下山难啊，原路返回更难。所以，干脆眼睛一闭，随便选个方向，把自己裹成一个团，就这样从山顶滚下来，大喊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叹了一口气，生活不是故事，生活比故事要精彩得多。据说每条路都会通往一个地方，可是那个地方一直都在那里，如果谈到捷径的话，那么这本身就已经不公了。例外是，那个地方是死亡，便很少有人会在抄近路上动歪脑子了。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深度。我只赞成后半句，并且要把“而”去掉。如果我还没出生就已经消散，或者刚出生就已经夭折，那还谈什么深度呢？用分和秒来表示吗？所以，希望可以破灭，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以人为营造希望，然后迎接希望，意义可以不长，但绝不能太短，不然连等待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提遇见什么奇迹了。

我问过那个女人，在心里答应过她，我要带她走，意思是我一定会坚守诺言，带她离开这里，从这座堕落之岛中走出去，或者，游出去。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或许我是个游泳健将，但我并不擅长救人，尤其是女人。有人从背后将我打晕，有人在岸上观望，还有很多人在无情地放声嘲笑。我努力地回忆和思考，是谁给了我一棍子？你看到我随身携带的武器了吗？我会在百步之外射穿他的脑袋，就像将一片落叶钉死在枯枝上一样；我会挥舞巨硕而沉重的石斧，将他深深地砸进地下的岩浆里。原来，涌动着的，喷薄着的，那团火焰就是炼狱啊。我还在欺骗自己，放心吧，没关系的。我老了吗？不知不觉，外面的世界恐怕也已经天翻地覆了，有些江湖已经不再属于我和我们了，打打杀杀的日子都过去了，纸醉金迷，哪里都是销金窟啊。

在无数个夜晚，我都不停地问自己，你还有什么追求吗？我的屋子前面有一个花坛，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一年四季都四散着花香。最美的是下点小雨，它们的酒量实在是太好了，在雨中那么久都没有醉。如果你没有找到我，那就陪我的花聊聊天吧，它们一定非常愿意和你散散心。我牵着女人的手，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她贴近我的身体，跟我的呼吸和心跳融在了一起。放心吧，没关系的。我脱下虎皮，温柔地穿在她身上，感受着灵魂的温度，眼看着世界的静谧。我在这里待了很久，我已经忘记了时间。我本想喊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却觉得不太合时宜。总有一天我会让每个世界都听到我的呼喊，不管我是在山巅，还是在深渊。如果已有的希望破灭或消失不见，那我们能做的就是，伸个懒腰，不屑地哼一声，然后淡定地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