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堕落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座岛？为了建造你的世界吗？为了建立你想要的规则吗？为了证明什么吗？天空破碎的地方朝着我问道。当我想要回答第一个问题，它却完全不搭理我，并没有打算给我回答的机会，便接着继续不停地问着。听说每个堕落的人都会被押往一座小岛，混账，我竟然是被押送来的？这时候，我的心忍不住打起冷战，原来，我不是这座岛的主人，我甚至根本不属于这里。像我这么落魄的人，竟然有闲情逸致，还要记录些诗情画意。烧杀抢掠算是堕落吗？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跟我一起走吗？可是，我们应该走到哪里去？我们还能到哪去呢？算了吧。

十年前的某一天，我爬上一座高楼的天台，然后坐在顶楼上喝着酒。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天气有些闷热，突然刮起了风，雨下得很大，把我整个人全都浇透。瓶中的烈酒像尖刀划过我的咽喉，混杂着雨水，让我变成了一只不会喷火的龙。举杯邀来神仙阙，低酌踏破天门城。上得九霄摘明月，俯瞰群山无众生。现代人应该写现代诗，而写现代诗的现代人，通常都不是诗人。于是，醉里挑灯看剑，十年生死两茫茫。有个人永远消失在雨里，沉闷的天气，那是堕落的契机。年轻人渴望成功，追求梦想，憧憬爱情，那是嚣张跋扈的完全体意识。有人笑了，说，井底的青蛙，总是觉得世界就那么大。有人摇着头摆着手，说，这不是你的时代，你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有的人，死后方生。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咂起嘴来，啧啧啧，去你妈的吧！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已无多。

是我做了太多，还是我错了太多。我向他们哀求，给他们磕头，他们只是微微一笑，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们把我绑了起来，堵住我的嘴巴，砍断我的四肢，封闭我的感觉，美其名曰面壁思过。人彘不单单是一种酷刑，更是常情。我给一束玫瑰写过信，它说牡丹才是国色天香，而莲叶却在风中摇摆，年轻人需要多喝菊花和金银花，这样就没有尖酸刻薄的火气。我是一只燃烧的鸟，我像一只凤凰，但我想变成一条龙。不为别的，就为了金龙的金子，遍体鳞伤的金子，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我把自己一片一片剥下来，没人想要一只燃烧的鸟的羽毛，不像凤凰，也不像九天的飞龙。我停不下来，我是一只燃烧的鸟，我没有脚，也不会叫。我来到一座不死的岛，只要我不停下来，我就还是一只不死的鸟。

当然，我是一个堕落的人，不然怎么会来到这座岛？我想建造我的世界，可我什么都没有。我身边有个女人，我不清楚她的身份还来历，她也没有对我说话。曾经有个女人生下了十二座岛，曾经有个女人拖拽着蛇的尾巴，我身边的这个女人，多么漂亮的女人，但她并没有对我说话，你说会不会是我多余的忍耐，或是她热泪的崩坏？或许她将在这里成为我唯一的爱，我却没办法激动起来。我想建立我想要的规则，那是一个由三点水和去字组成的规则，我是那个创立之后马上毁坏它的罪人，而每个追逐它的人，都将被五马分尸。于是，就有了堕落和这座岛，用来维持它们之间微妙的平衡。

栀子花开了。花香如此浓郁，在空中弥漫开来。我眼前是一片丛林，高耸的树木遮蔽了天日，一点阳光也跑不进来。整个天空阴沉沉的，远处传来几声鸟鸣、狼嚎、虎啸、龙吟。我失落地靠着身后的大树，什么也不想做。溪流碰撞着细碎的石块，发出清脆的响声，落叶悄无声息地下坠，在空中缓慢地飘转，宣告着一生的凋零。女人的眼里全都是我，而我的眼里有一片树林，有溪水，有火光，有女人，有虎皮，有我的弓箭和斧子。我们都有一层英俊而可悲的伪装，值得庆幸的我们还能回去。我们，还能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