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姻缘神栖(4)
我表情僵住,哪里是小思回来了,明明是夜寒清!
夜寒清眼角弯起:“我回来了,开不开心?”
我避开那耀眼的目光,只觉心脏砰砰乱跳,天生心疾的我呼吸都不大顺畅了,这少年是真不能看啊,会窒息的!
不过,不知为何,虽然这位少年不是梦中的公子,内心深处也莫名亲近,好似曾经相处了许久,深有“与君初相见,犹如故人归。”之感。
虽然内心有所感叹,但我面上却不显,我转身道:“这又不是你家,什么叫你回来了。”
夜寒清跟上:“谁说回来就一定是回家的回?你可知还有一层意思是,故人,归!而且,只要你点头,这儿就是我家。”
故人归?我心微微一颤,那错觉竟愈发浓烈,不对不对,他不是,他不是……
于是,我面无表情回道:“你好无耻!”
“唉,那日跟你说了我就住在你这凤栖湖对面尽头的另一间竹屋,叫你来寻我,你偏不来,我不是只能再次主动送上门了吗!这毕竟是姻缘安排啊,我不得不从……”
我恼羞转身:“照你的说辞,你也是被迫无奈啊,那又何必纠缠。”
夜寒清被我忽然的转身惊得原地停下,笑了笑,回道:“没办法啊,姻缘神说你想嫁给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好巧不巧,我就是啊!”
我被他逗得轻笑出声:“真的好无耻。”
心中又染上忧愁,不能不能,他还是个翩翩少年郎,而我只不过是朵即将枯萎的残花而已,我们相差太大了,我不能祸害他……
夜寒清又叹:“没办法啊,你要的聘礼我没有,我只有这点无耻了。”
又散漫道:“为了能圆你之憾,我代价很大的,你真的不要嫁给我?”
娶我这么个即将凋零的残花,代价确实大,心中叹了一声,我转眸凝视着他,认真道:“弟弟,你也不过才十七八岁,而我,已经双十有五,且嫁为人妻又沦为弃妇,天生心疾加哮喘,近日越发不得精气神。”
“你也知晓我命不久矣,即便上神之命又如何,不必让生命中徒增一个匆匆过客。你有你的大好光景,万不该被我耽误。”
“你既自称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那你便能娶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而不是我。”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我心气都有些提不上来,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夜寒清见我如此,上前轻轻拍抚着我的背,叹息道:“也罢,但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夜寒清却并未做到他说的话。
他陪我,整十五日。
十五日内,他曾披着朝露来为我描眉梳妆;也曾踏着月光来带我掠至屋顶共赏夜色。
十五日内,曾带着我在湖面踏浪惊波;也曾带着我飞越竹稍拂风惊鸟。
十五日内,曾与我吟诗作对、泼墨成画;也曾因为棋艺不精被我在脸上画满乌龟。
……
这十五日内,他为我采来一种我从未听闻的奇花,白色花瓣薄如蝉翼,共五瓣。
永远是含苞待放的微绽之态,隐约可见内里的花蕊是红色的,分两朵一组,一簇簇挤在一根细枝上。
他说此花名朝夕,寓意朝不离、夕相守,朝夕共赴,世间罕有。
能拥有此花的人,都会被上苍眷顾,而他,将此花日日赠与我。
我说既是世间罕有,为何你日日都能采来?
他说因为这花就是他亲自培育出来的。
这十五日,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景致。
而这一切,都是他赠与我,亦或者说,是姻缘神赐。
最后一日,他又披着朝露敲响了我的房门,小思睡得沉香,我便自己披了衣裳去开门。
推门一看,日日白衣胜雪的夜寒清,今日竟是一袭红衣似火,便连那发冠上的造型都换成了枝丫乱展的矮树之状,枝丫上还坠着一颗颗米粒大小的小铃铛,摇曳间轻响个不停。
我心感叹,这造型真别致,但又莫名和谐好看。
响当当的灼目耀眼,他可真是个“热闹”的人,浑身上下都是铃铛。
夜寒清见我出来,歪头一笑,问道:“怎么样,我这身打扮,可好看?”
我点了点头,表示好看。
他又说:“那你今日可否也穿红衣,料想栖栖着红衣也是美得惨绝人寰。”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
因为我此生只穿过一次红衣,便是十九岁出嫁那日的嫁衣,嫁给了一个两厢无意的郎君。
我的嫁衣未能为心仪之人而穿,亦是我此生之憾。
我愿意嫁给眼前的红衣少年,可我,不配。
夜寒清有些失落,不过也并无太大影响,将朝夕花枝递与我。
这日他又寻了纸鸢来,在我这竹间曲水回廊上放纸鸢给我看。
奈何我这九曲回廊再长也不够将纸鸢放飞出去。
见我笑他,他一气之下又掠至湖面,跑得风风火火,步步踏浪无波,终于将这纸鸢给放飞了。
真真是翩若惊鸿,如此怎是尘间客?
若是小思在的话,不论见过多少次,都会激动得尖叫出声的,但她今日又出去买菜了。
也不知遇到什么事了,耽误到日暮都还未归来。
我心中隐隐不安,夜寒清看出我的忧虑,对我说不必担心,她是被姻缘绊住脚了,她马上就要被人提亲了。
我心中又惊又喜,双眸晶亮地看向他:“真的?你怎会知道?”
夜寒清漫不经心道:“因为姻缘神又托梦给我了啊,他说你许的另一个愿望,近期就能实现了。”
我心中震撼,夜寒清,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怔怔地看向他,张了张口,哑声道:“你,究竟是谁?”
他微微一笑:“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啊。”
但我却从他的笑颜里读出了一丝隐约的哀伤。
我心脏猛的一痛,不自觉便抬手触上了他的眉目,他微微一怔,眸色暗沉,又将我的手拿下来。
双目凝望,久久不曾言语。
我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与君初相见,犹似故人归。
与君初相见,犹似故人归……
故人,故人……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凄迷,夜寒清忽将他的手轻轻覆住我的双眼。
他叹息出声:“别这样看我,我……不能再继续陪你了,我必须要离开了。”
紧接着,唇上一软,轻如惊鸿。
偏偏这轻如惊鸿的一吻,又充满了无尽思的情真意切,珍重得好像隔了千万年的期盼与遗憾,一瞬灌入我的心田。
心痛一霎,眼泪不自觉流出。